(15)只想看着你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谭小飞抓发表时间:2003-03-10 08:42

(十五)只想看着你

郭爱妹有些恼怒地抬起头,半边脸上叠着衣服的折皱印。一看见是我,她也呆了。
我不由自主放开了MONEY,MONEY揉揉自己的手臂,破口大骂:“你个死人头!登鼻子上脸啊?我说怀疑有了,没说他马上就会蹦出来啊!你在我那里又吃又喝的,还没收你住宿费呢!一大早把我拉出来,死人头!下次再这样开车撞死你!咦——,我的鞋呢?”
“对不起,太太,这里是急诊室。你要验孕请等八点钟门诊开门后。”郭爱妹冷冷地看着我,“还有这位先生,你太太要是不孕的话,请去男科看一看,是不是自己有病。这年头很多性病都会导致不孕——”。
“爱妹,你听我解释。”我眼都急红了,“她、她,她不是我的——,唉,我没病啊!是她、她,我、我——”。
“我解释清楚了,请你们出去!”爱妹将手边的一摞病历拿起来,又使劲拍在桌上。“又不是化妆舞会,青面獠牙的,吓谁呀!”
“谁青面獠牙啦?你给我说清楚!”MONEY手里抓着那只仅存的鞋子,向前挺了一步。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使劲一拖MONEY,满腔的怒火全朝她发去,我豁出去了!“听清楚了,查出来有了,我负责!我做这SOB的爸爸!查不出来我是你爸爸!你他妈以后的孩子就是我的孙子!”
“舞台剧是怎么的?不卖门票的哟。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还没出来血统就不正了——。来、来、来,我做回好事。等我找个盒子啊,给你盛尿。”爱妹说完真动手找起来了。
“爱妹,你听我说。”
“安仔!你个死人头!下次再来JJ看我怎么收拾你。”MONEY挣脱了我,一边叫嚷着一边跑了。

我有苦说不出,摊着双手站在护士值班室里。这时候天已大亮了,有员工陆陆续续来上班。爱妹一直黑着脸,也不看我,去急诊病房看了一圈回来,见我还在,就说:“我们医院有专治不育的专家,要不要我介绍给你啊?”
“爱妹,她跑了,这已说明问题了。我是被陷害的——”。
“笑话!你没做过她怎么陷害你啊?难道她强奸你不成?”爱妹一说完就被自己的话禁锢住了,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爱妹,我——”。我向前蹭了半步,我真的再不想伤害爱妹了。
“你给我滚!没劲的家伙!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无耻!”

我耷着头出了急诊室的大门。空气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清凉,偷偷亲吻着我的脸颊。我在医院大门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头痛欲裂。我他妈很无耻吗?我坐在那,细细想着自己无耻的痕迹,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奸人坚。从昨晚到现在,我只吃了几块MONEY同居者门塞进我嘴里的薯片。奸人坚问土豆的爸爸是不是动植物检疫局的局长,我说不知道是正的还是副的。奸人坚哈哈大笑,说你真是公子哥儿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很困惑地看着奸人坚,他快活地搂着我的肩膀,问,你没听过“关系中国”这一说法吗?这些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你可千万不要小觑。某一个关系你不去疏通,就会卡壳……
我的肚子咕咕直叫,不知道爱妹什么时候才下班,下班以后她会走这个门吗?
卡壳?我现在是头脑卡壳、思绪卡壳。关于无耻,那都是我们无偿赠送给别人的,有自己清楚知道自己无耻的吗?我的手臂很痛,密舅妈的指甲一点也不逊色梅超风。细细回想一下,我明白我无耻在什么地方了,我无耻在没有追求!
看看我身边的朋友,谁没有追求呢?奸人坚对我的亲近绝不是因为歉疚,因为叶小火他对我的粗暴,那只能说我倒霉,不是我,换了另一个男人他也一定会做同样的举动。奸人坚问土豆平时有什么爱好,我说土豆的爱好还真不明显,他不像关公爱钱,不像龙虾爱女人,也不像我爱面子,要说土豆的业余爱好呢,那就只有航模了……。奸人坚说那就够了。我不知道“够了”代表什么?这些可视的爱好让他们看起来有血有肉,奸人坚的世俗也昭然若揭,惟独我——,面子一说牵强附会,可又不可否认。
我用手揉着我颧骨上的那两道伤疤,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追求的。每一个经过我眼前的女人,都是我追求的诱因。如果成功,我可以在朋友面前挣点面子;而如果不成功,这意淫的过程会告诉自己,我正在追求。

“爱妹——!干什么神魂颠倒的?你的手袋忘了。”
爱妹?我一下从台阶上弹了起来,看见爱妹回身从她同事手里接过手袋,尴尬地笑笑走出急诊大楼。爱妹的脸苍白肃静,爱妹的身子束在一件窄窄的连衣裙里,爱妹继续神魂颠倒向我走来,爱妹的追求是什么呢?
“爱妹,我能和你谈谈吗?”我凑了过去,尽量忘记那个有血有肉的爱妹,那是在温泉被我的面子糟蹋过的爱妹。
“你——?!找不到男科吗?在二楼,门口贴着很多有趣图片的就是!”
“爱妹,那是一个不要脸的贱货,她——”
“是吗?你就要脸啦?”爱妹的圆眼睛一转,从我的脸上马上睃到我的胯部。“你们不是正好旗鼓相当吗?到时候生个怪种,一出生就会泡妞!”
“爱妹、爱妹,错了啊,不是这么回事!”爱妹说完转身就向巴士站走去,我紧追着她,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安仔!你给我听着!在医院我是护士,你有病,我会尽护士的责任帮你护理。在你朋友的眼里,我只是关雅玲的同学,跟你没有屁关系!至于我们之间,那是恶梦,是我咎由自取!我早就该废了你!”爱妹说着,用她的小挎包对着我的下部一击,然后看也不看跳上了巴士。

我在地上蹲了有几分钟,爱妹这非专业的一击让我泪花乱迸。我看着爱妹挤上了巴士,那马尾辫一耸一耸的,翘翘的屁股在一群男人的手边险象环生。爱妹——,我在心里悲戚地叫了一声,强忍着剧痛回到停车场,我不想放过这次追求。
我跟着巴士,看着它在每一站吐出人又吸进人,惟独没有爱妹的踪影。
终于,爱妹在党校那一站下了,步履轻盈向山边的宿舍楼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用手去撩拨路边的夜来香。我将车开了过去,缓缓跟着她,未满二十的爱妹的确应该这样快乐。
“妈——,我回来了。”爱妹推开了一个院门,这里一大片都是这种有独立院子的两层楼住宅,很朴实、很静。我将车停在对面,快步窜了过去。

“爱妹,怎么不让你朋友进去啊?”
爱妹一回身见是我,马上想从里面关上院门,我用一只脚抵着,隔着铁栅栏对爱妹说:“爱妹,听我解释嘛,我只说一句,你相信了我就走。”“不听!你说一句和说一百句都是一样的,都是鬼话!你让我相信你干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爱妹使劲压铁门,我只好用手伸到门里去向里拉,这时爱妹的妈妈出来了。
“妈——,他不是我朋友!”
“那他是什么?”突然我身后有人说。我一回头看见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手里拿着两个健康球,一看就知道是爱妹的父亲,因为那双圆眼睛像要洞穿我似的。
“他是一个无赖!垃圾!跟屁虫!”爱妹堵气地放了手,我踉跄着冲进了院子。
“是吗?有这么体面的无赖?”郭父把我全身上下看了个遍,我无地自容,下意识摸了一下脸,不知道那上面有没有MONEY之流的口红印。
“爱妹,看你这说的。”爱妹的妈妈关上院门,“来我们家的客人是垃圾,那我们家不成了垃圾桶了?”
“小子,你应当去当兵!生活规律一点!”

我很窘迫地夹在爱妹父母中间。郭父声音洪亮,手上那两个不停转动的健康球,恰到好处传达出了他的威严。郭母轻言细语,那眼神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被她那么笑眯眯的一看,我便像上门女婿,从头到脚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妈!你自己把他请进来的,你接待好了!”爱妹把手袋往沙发上一扔,嘭嘭嘭就往楼上跑。跑到二楼上伸出个头,“爸——,什么体面的无赖?!只要是男的你就认为有用!这都和平年代了,还要那么多武夫做什么?没劲!”
我仰着头看爱妹,生怕她那马尾辫会脱离她掉下来。爱妹在家任性、自在,一席话让她父亲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孩子,你坐,我去给爱妹做早餐,你也一起吃吧。”郭母说完进了厨房。我战战兢兢坐了下来,爱妹的家很简单,收拾得井井有条。不一会,爱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下来了,瞪了一眼在看新闻的父亲,冲着我说:“怎么还没走啊?赖在这干嘛?!”
“好了、好了,都来吃吧!”郭母闻声端了两碗溏心鸡蛋出来,缓解了我的尴尬。“老头子,你打电话没有?怎么还没人来换煤气啊?真是的,人一走茶就凉。”
“胡斌没来换么?”爱妹问她母亲。
“胡斌、胡斌,他刚到任,工作的事情第一!”郭父冲着爱妹说完,转向郭母,“还有你,说了多少次了,打个电话到煤气公司,人家上门服务。咱们退休了,就不要麻烦单位。”
“是离休——”。郭母纠正道。
“换煤气是吧,我会、我会!”我忙不迭冲进厨房,手忙脚乱扛起了煤气瓶。

换煤气来回仅用了二十分钟,回来的时候爱妹站在院子门口。“你给我听着!我有男朋友了,他在派出所工作。你这样进进出出算什么?!”
“我是煤气工,打杂的,没事的。”
“贱格!你看你的手臂,别被那女人传染上了爱滋病!”
“不是女人,哦,是女人,是我的二——,小舅妈抓的。”他妈的,这解释真让我窝火。
“把煤气瓶扛进去吧,我帮你消消毒。”

我是如此愿意听凭爱妹的使唤。我摸清了她是上一个星期夜班,休息两天后接着一个星期早班。接下来的几天我天天清早在医院门口等她。有时候她坐我的车,有时候她堵气坐巴士。这没关系,反正我知道她的家,她们家的那扇院门像放狗一样总是放我进去。
如果不是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让我从“公子”沦为乞丐,我会继续做一条忠实的狗,只是跟在爱妹的身后。
亲爱的,我只想看着你。

20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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