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高钙低脂的生活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谭小飞抓发表时间:2003-03-10 08:38

(十三)高钙低脂的生活

我紧紧地搂住姗姗,一直坐到天亮。
凌晨时分总有警车在楼下呼啸而过,这就是我们所生活的年代,我们在空中阁楼中营造激情,颓废之中听见别人在荒唐地仰天大笑,而我们并不需要理解这激情是否就是当初的设想。
朝阳卷着城市苏醒的气息,从开裂的窗口中弥漫进来。我们真的是相对无言,只有听着彼此的心跳,希望下一次的伤害与我们无关。
陈瑜在她的房里哭了很久,呜咽着、抽搐着,但那杀伤力已成了负数。我的手在姗姗的胳膊上轻轻抚着,仿佛想告诉她,只要陈瑜能那样正常地哭泣,就证明一切安然无恙。一切真的安然无恙吗?病人陈瑜能用她的哭声来抗议激情离她远去,而我和姗姗却不知道怎么走下去。
门铃突然响了,我和姗姗一震。这时候应该是隔壁的瘦身姐姐,她是来叫姗姗去吃早点的。瘦身姐姐也是大陆公司驻香港的员工,她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吧,和姗姗一样是拿因私护照的。香港有法律,就是拿因私护照又在香港工作的,可以取得香港临时身份证,七年之后转为香港公民。瘦身姐姐也有病,应该是厌食症。每天她都来叫姗姗一起吃饭,用她的话来说,是看着姗姗狼吞虎咽她也会有点食欲。我推了推姗姗,让她去应门。
除了激情,我们是否也应该努力生活下去?

我围了条浴巾,准备去冲凉。
姗姗隔着门对瘦身姐姐说不舒服,今天不想吃早点了。关上门,她冲我歉意地笑了一笑。我不知道她笑什么?我想这笑应该是我笑的,歉意也应该是我对她的,但是,她以一个弱者的姿态站在了上风。陈瑜很虚脱地靠在门边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分明在说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呢?我做了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今天我回大陆。”我看着陈瑜那双突出的眼睛,那畜牲口罩越来越让我愤怒,因为我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腥臭味。“为什么?!”陈瑜飞快地瞟了一眼姗姗,“她也回去?你们嫌这样偷鸡摸狗不过瘾吗?”“够了!你给我他妈的住嘴!要不要我帮你在你的口罩外写上‘我不是哑巴’——”
“我不走,我留下!”姗姗插了进来,“安哥是港澳通行证,在香港只能停留七天,七天之内他是一定要回大陆去的。”
“那你呢?”陈瑜脾睨地看了一眼姗姗,问。
“嚯嚯,我忘了你是大不列颠帝国的臣民了,香港暂时还是你们的殖民地。对不起,我只是通行证,限制极的,不对你胃口吧?不过,姗姗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因私护照,为你留下,不丢你面子吧?”“你——”。陈瑜的脸又憋得通红了,但我看也没看就进了浴室。

早上出了一点太阳,等我上了船以后,海面上却笼罩上了一层灰烬般的雾。船在颠簸中似乎根本没有前进。我很后悔,没有和瘦身姐姐打个招呼,让她注意听着隔壁的动静。我不应该把姗姗留给陈瑜,但是,把我留给陈瑜合适吗?我拉开舱门走到船尾去抽烟,举目四眺,分不清方向。
哪里是我的起点,哪里是终点?

刚走出海关,就看见我的朋友们在我那辆落满了灰尘的本田雅阁前一字排开。
我没有在心里默数六下,径直走了过去。上一次我的“代理情人”美梦落空,遭到了英雄般的欢迎;这一次我似乎大获全胜,却得到了默哀般的沉寂。
“算了!我们都知道了,陈瑜被你留在香港了。”先开口的大眼妹关雅玲,不知她来凑什么热闹?“安仔,陈瑜的老豆(父亲)一直在转让烧腊店,这就是我们多管闲事的原因。你不要一脸的寡妇相!好像谁害了你似的。那时候你也没少背后嘲笑你女朋友!”
“住嘴!”关公瞪了一眼他妹妹。接过我手上的公文包,“安仔,陈瑜的父亲在办护照,过两天他去香港接陈瑜。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初送她出去也是用心良苦……。他让我们都不要告诉陈瑜,他的烧腊店已卖了十间了。”
我只是看着对我怒目而视的关雅玲,这眼神我在哪见过?
“你们怎么都哑巴啦?陈瑜老豆还让你们转告安仔什么来着?他说只要安仔愿意,他还有两间餐厅,估计够陈瑜吃一辈子了——。”关雅玲一推他哥哥说。
“关雅玲,爱妹还好么?”我喃喃地问。

一时间,他们都被我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问住了。关雅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龙虾挤了过来,一拍我的肩膀说:“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其它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爱妹还好吗?”我又问了一句。
“她好不好关你屁事啊?!”关雅玲再也忍不住了,“我告诉你,你不要打她的主意!胡斌回来了,在派出所工作,小心一枪毙了你!我早说了,你们以前总说安仔是扶不起的阿斗,现在看看,这才是一个黄鼠狼——”
“雅玲,收声!”
“好了,我们都返屋企(家)吧。关公也别吵了,大眼妹心直口快,安仔是不会计较的。”土豆说。

我的确是不会计较,我连自己该向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我用什么来计较呢?

关雅玲被她哥哥推上了龙虾的车,四个车门同时“嘭嘭”地关上了。这是一个预示吗?我被我的三个死党关在外面了,还有一个是死党的妹妹。
“安仔!你听着——”关雅玲在车启动的那一刹那,摇下车窗对我说:“你也该打个电话给奸人坚了,别忘了你的车是怎么挣回来的?!”
奸人坚?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我的生活是在这样陌生。

我和奸人坚约了在蓝带啤酒屋里见面。两个多月没见,奸人坚比以前更瘦了,但仍然是有型有款,考究潇洒。我先到,看见他瘸着腿走进来,我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嗨!安仔。怎么黑了?还长高了许多!第二次发育啊?”“去你的,你他妈才第二春呢!”我捶了一下奸人坚,说实话,见到他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这很奇怪,和奸人坚牵扯是因为叶小火,而每一次不是伤就是残。但我发现奸人坚已成了我的偶像,他是成熟与坚毅的代表,他才是男人。
我们一人要了一扎啤酒。看着啤酒泡顺着杯沿向下滑,我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奸人坚抽骆驼牌香烟,他递了一支给我,用小指在我脸颊上划了一下。“你小子添了这两道伤疤以后更有型了!怎么样?喜欢你的女孩子比以前多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想起叶小火的14A,认识叶小火的第一天也是认识爱妹的第一天。情人节的那天叶小火让我做她的“代理情人”,我是多么的兴奋啊!
“叶小火怎么样了?”我喝了一大口酒,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
“我嫂子——,哦,也就是叶小火,她其实并不坏。你还不知道吧,前年她和我哥拿了结婚证,还怀了他的孩子。后来,一个女孩子闹上门来,叶小火自己走去打掉孩子,又吵着离了婚……”奸人坚用手拨弄着他的打火机,停了一下。“你知道,中国人认同形式婚姻,当时他们没摆酒,所以拿结婚证又拿离婚证也没引起什么反响,很多人现在还一直称叶小火是我哥的女朋友。”
“叶小火的个性太强了。”我言不由衷地说,其实我对叶小火又了解多少呢?
“不说她了,怎么你不把爱妹也叫出来一起喝酒呢?我还想好好敬她一杯呢!”
“我没有她的电话。”
“不会吧?我看她对你很不错。是不是你小子有姐弟恋倾向啊?啊,呸!不说这个啦,我帮你要爱妹的电话。”奸人坚拨通了电话。“咸猪手!在干嘛?我现在和安仔在喝啤酒,你过来吗?不来了?在查帐——,哦,我想问一下爱妹的电话号码。什么,不给安仔。为什么?”奸人坚一边讲电话一边用眼看我。
我笑了,知道电话那头是关雅玲。关雅玲在香港给奸人坚疗腿伤的时候,很粗鲁地撕开奸人坚的裤子,奸人坚骂她趁机占便宜,她说,我是出了名的“咸猪手”你不知道啊。

“你看,女人就是这样武断。”奸人坚放下电话,赔罪似的对我说。其实我分明看见他脸上的坏笑,带着一点心照不宣的欣赏,那是给关雅玲的。看来一物降一物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没事了,下次我帮你套出来就是了。”
“向关雅玲要?算了吧,我现在是躲她还来不及呢!”
“躲?为什么要躲!”奸人坚哈哈大笑,“女人你越躲她还越往你身上黏,你越追她呢,她就越俏。”
“那男人呢?是不是也越追越俏?”
“男人不是俏,是欲擒故纵。下次你试试,你越想见某个人,你一定见不着;你不想见的呢,总阴魂不散出现在你眼前。反过来也一样,你要想抓住某个女孩子的心,就用以退为进的方法,保证最终耐不住的是她。”
我偏头想想,发现没有哪个女孩子是我要用以退为进的方法对付的。陈瑜,那已成过去式了。叶小火?我现在哪还敢动她的念头啊!姗姗?根本就不存在抓不抓住她的心的问题,因为她是自投落网的。那还有谁呢?爱妹?哦,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爱妹和我之间究竟有什么呢?我能抓她吗?我连见也见不着了,就更别说什么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了。
“别想啊——,别想。好的不灵坏的灵。”奸人坚促狎似地看着我。

“安仔,我找你找得好苦。”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和奸人坚同时回过身,我差一点没从吧椅上跌了下去。


200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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