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女人屁股做的脸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谭小飞抓发表时间:2003-03-10 08:29

(七)女人屁股做的脸

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伤害了你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总在最真诚的时候拼不回原来的你,总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牢笼,从笼子里看出去,别人何尝又不在他们自己的笼子里呢?
我坐在写字楼铁栅门外面的地上,尽量不去想这些宿命的问题。我试过按门铃,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知道姗姗也和我一样,睡觉像死猪,但英姐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一到夜晚她就警觉得像一只猫!我也试过打她们俩的手机,关机。
不要走近我!
爱妹把我关在她的身体与心灵之外,这是我应得的荣誉,我没有意见,也无权拒绝。可是与我同居的两个女人,我没有赋予她们任何权力,她们凭什么把我关在门外?隔壁公司的瘦身姐姐问要不我到她沙发上将就一晚上,我无力地摇了摇头。这是个腰身飞燕、胸脯玉环的时代,瘦身姐姐最失败的在于胸脯瘦得比腰还干瘪,我怎么忍心让她来承受我呢?
我用肩蹭着脸上的那两道疤,爱妹的善良不在于她吞下了我的龌龊,在于她吐出来的怜悯。
姗姗和英姐上午六点多钟才回来,看见她们装模作样又惊讶又心疼的样子,我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我是个一看见女人就脚软的家伙,但看得多了,就有比较。下次你们这种伎俩少用,我要是真在别的女人那里过夜,守空房的是你们!”
我犹如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扑向这两个也许无辜的女人。我不想这样对待我身边的女人,但是,除了负隅顽抗,让自己变得比邪恶本身更邪恶,我真找不到解脱的途径。

我和爱妹仿佛一夜之间全变成了玻璃,透明而脆弱。
我们是一对同谋,共同守着前进路上一个铺着干草的陷阱。别人是怎么掉进他们的陷阱的,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只是看护着彼此,时刻提醒着对方,道路不设安全岛,那个我们明知存在的陷阱是我们脆弱的肉体掘出来的。
晚上,我带爱妹去油麻地,去女人街,如果不是太晚,我们会在兰桂坊喝上一两杯。爱妹很能喝,据说他们医院能喝得过她的男医生不多。我只是傻傻地笑着,现在的我不是她的病人,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医生,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她舔伤的时候遮住我的肉身,免得她触景生情。
爱妹比她自己说的要小一岁,只有十九,高兴的时候还是那样刁蛮、泼辣。我心甘情愿做了她的跟班,她笑我就笑;她噘起嘴巴,我赶快皱眉;她在前面一蹦一跳,我就在后面尽量稳住身子,使劲拽住她那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但是,也有令我难堪的时候。
爱妹回大陆的前一天,早早从护士长身边溜出来了。我答应带她上山顶,看看香港的夜色。在缆车上,她突然问:“你第二次勃起怎么会那样快?”我“轰”地一下,感觉神经的每一处末梢都在颤抖,心像被抖动的丝绸,泛起一阵阵油腻的波澜。我不是因为爱妹在公众场合问我这个问题而措手不及,而是因为我不太习惯医学用语——勃起。“快吗?”我反问了一句。记忆中我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精子,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那种游动是我最向往也最自由的。爱妹趴在窗前,幽幽地说:“其实他每次都尝试做第二次,但需要很久才能再次勃起。有时候、有时候要我帮忙——”。我看着爱妹光滑的脑门,她的侧面像极了一幅名画,但我想不起画的名称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丧心病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爱妹点点头,思绪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义务,我和爱妹都还在成长之中,我们的困惑是一样的,给她解惑也许是在给自己解惑呢?“我真的让你不堪忍受吗?我是说、我是说第二次。”我的脸有点发烫,两个有了肉体关系的人可以这样平静地谈论性爱,究竟是欣喜还是悲哀?我希望爱妹能把我当作中性的人,就像我闻着她身上的芬芳,也强迫自己那是山上的野花香一样。“我是不是很蠢啊?真的,有时候我真的会拿你和他比较。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突然间、突然间——,就好像我们家换了一位厨子一样,吃出饭菜的差异。他是我们家正在用的厨子,你是——,对不起,我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
“爱妹,你就当我是个过客好了。就像是旅游,你遇见了一家特别中意的馆子,但是,你不能因为这馆子而不回家吧?”
爱妹抬起头看了看我,眼里竟有了一丝不舍。我们从缆车里走出来,我还在嚼着“厨子”和“馆子”的喻意,更为刚刚那一刹那爱妹的眼神心悸。难道,爱妹想换个厨子?

正当我心潮澎湃、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了。“安仔,你在哪里?我是奸人坚,你能不能马上过来一下啊,我在叶小火这里。”我抓着电话一下糊涂了,这真像是时空转换的关头,我本来想拉住爱妹的手的,突然叶小火又从火山口窜了上来。“我没有空!!”我恶狠狠对着电话嚷道,偷眼看了一下爱妹。“安仔,这事只有你能知道!我不想送她医院,我也不想留案底——”。“去你妈的!她死了也不关我的事,你她妈的坐牢我更要狂呼万岁!你要再啰嗦,我现在就报警!”我豁出去了,叶小火害我还不够啊!这时候爱妹来到了我的身边,仰起下巴很冷静地看着我,她在分析她收的的信息。“安仔,你听我说,她在流血——,我的大腿也在流血,被扎了两寸深的口子——”。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爱妹那护士的眼睛洞穿了一切。人在最需要被救的时候,发现了比自己还需要拯救的人,他能怎么样呢?

我们赶到童军中心对面的大厦,奸人坚坐在地上开的门。爱妹二话没说扯了条电线把奸人坚的大腿根扎了起来,防止失血过多。我看见叶小火像裹粽一样被裹在茶几腿上,估计壮实的奸人坚最后也搞不掂这个女人了。我扶起了叶小火的头,看见她的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和身子绑在一起的双手手腕上缠着纱布,沁出了血水。
“她的伤应该不碍事。我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她真扎了——”
“我扎了又怎么样?我还要阉了你哥!用女人的屁股做脸,他怎么不钻到女人的裤铛里去啊?!”
“你给我住嘴!我早给你解释过了,他自己身上的皮已经不够移植用了。用哪里的皮不是一样?咳咳。”奸人坚帮着爱妹把自己的脚举了起来,一边冲着仍绑在茶几上的叶小火说。
“是的,用哪里的皮不是一样!关键是你这个狼狈为奸的弟弟怎么不把你屁股上的皮捐出来啊?到日本没有半年,居然又勾搭上日本妞了?不、不是日本妞……。我、我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我在这里为他守身如玉,他却要顶着女人的屁股活下去了——!”
“你少来这一套了!”奸人坚裂着嘴,爱妹已用火在烧针了,准备用最原始的方法帮他把伤口缝起来。“你要是早表示过愿意捐皮,别的女人有机会吗?啊——,没、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看看地上的奸人坚,又看看茶几脚上的叶小火。大致的情况我已了解了,就是有女孩子愿意捐皮肤出来,为叶小火的男朋友,也就是奸人坚的哥哥移植。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的,叶小火自杀的时候怎么奸人坚正好在14A?
“安仔,找一个木棍或者什么东西,让他含着。”爱妹命令我。
“这、这——,不送医院行吗?”
“送?!要送的,最好把我和他都送到医院去,但不是香港,是日本!哈哈哈——,那女孩子上你哥哥的当,但你奸人坚还不是一样上了我的当,我一个电话,你不是一样屁滚尿流爬到香港来了?”叶小火披头散发,用头在地上撞着,一边用最恶毒的话语谩骂着。我蹲在客厅的中央,不知道是先帮爱妹,还是护着叶小火?叶小火拼命蠕动的身体把茶几也拖得左右摇摆。爱妹从奸人坚身边站了起来,走到叶小火身边,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一挥手叶小火就不吱声了,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偏头睡去。
“等下我再来处理她!”爱妹果断地说。

临近天亮的时候,我们四个才在14A的客厅地板上精疲力竭地睡去。
在梦中,我听见有人不断在大笑,女人屁股做的脸!女人屁股做的脸!女人屁股做的人……。我做了一个驱赶的动作,一下把身边的爱妹惊醒了。她摇摇我的肩膀,轻轻地说:“我要走了,等下就要集中过关。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大事,注意醒了之后一定强迫他们吃东西。”
“爱妹——,”我拖着爱妹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恐惧不安。“你能不能打我一嘴巴,让我相信这只是一个恶梦。”
“我也希望这是一个恶梦,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爱妹低垂下了眼,“但是,伤口已形成了,也缝住了,只要它们不发炎就行了……”。
我一直伸着手,直到听见爱妹的电梯“叮”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到确定我谁也拉不住为止。
我知道任何事情该发生一定会发生,该继续的还会在无序中继续,我们能做的,只能是不断为自己消炎。


200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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