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仅有爱情是不够的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地域不限发表时间:2003-04-28 04:49


(三十)仅有爱情是不够的

只有一个地方是我愿意去的,那就是地狱。
我愿意受煎熬,愿意在一种知道自己命运的状态中心安理得。我愿意永世不得超生,因为有理由让我相信这就是我无法变更的结局。可是,生存有时候比地狱更让人难以忍受,你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你的欲求在很多时候也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坚硬,它们随时疲软,随时弃你而去让你变成残废。
我站在大华酒店的走廊中,双手向前伸着,想去拽住不属于我的爱情。
直到手臂麻痹、牙床泛着酸水,直到所有的一切再不存在于我能够得着的范围,我听见我内心一阵深深地叹息,和着一种拉上幕布的滑动声,观众和演员没来得及相互致谢,闹剧便结束了。
我麻木地走回叶小火的床边,她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盯着我的手,那里拽着她的回程机票。我将机票向她脸上一扔,咬牙切齿说,“这下你满意了吧?你可以和我共度良宵了!你的老板真是慷慨大方啊,把你的肉体留下,还预先给了回程机票。”
“安仔,对不起,”叶小火没有去捡机票,看着我的眼睛。“这次来泰国,我是有目的的。我是国家干部,如果没有他签字,我哪里也去不了。只是,我不让他达到目的,我也没法达到目的是吧?”
“收声!我才不管你们什么狗屁目的!你不要说你现在没让他达到目的,你就是良家妇女了!我很蠢,这时候应该是你的小叔‘奸人坚’来搭救你,是不是?怎么这次你设的计没有得逞啊?你除了伤害所有的人,你还会做什么?!不过,我忘了,哈哈!你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我真想看到那个什么于总在走廊里将你就地正法。”说完,我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直到看得自己索然无味,看得自己莫名其妙傻笑不已。

良久,叶小火都没有出声。最后,她裹着我的衬衣慢慢向床边挪动,双脚刚一着地,就大叫一声跌回床上。“你干什么?”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及时赶过去扶住了她的身子。“你不是说这不是你的房间吗?我走吧,别妨碍你。”叶小火拽住我的手臂,又想挣扎着站起来。
“哦,我忘了,那于总走了,你也没什么危险了。我送你回隔壁吧。”
“安仔,我住在你隔壁的隔壁!要是我想用这种方式达到目的,我早就做了,还会等到现在?”叶小火一边说一边用脚尖尝试着落地,但还是失败了。看着她痛得直吸凉气的样子,到了嘴边的恶毒又被我咽了下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鞋应该掉在于总的房间里了。我气恼地问:“那你房间的房卡还在吗?”
“安仔,帮我打电话叫服务员来开门吧。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了,然后我就从你眼前消失。”
我看了一眼她的脚,事实上就是这一眼,我便明白这一次大家都在劫难逃。

我让服务员把叶小火的房间打开,然后用一条毛巾把她裹着,抱她回房间。这应该是我第二次抱她吧,上一次她在厕所晕倒,人像死猪一样伏在我身上,我一点也没觉得她重。这一次,她很温顺地搂着我的肩膀,配合着我,我却觉得她像泰山一样压着我,让我不禁畏缩、绝望。
把她放在床上后,我闻到了她房里那种香水味。其实,我们都很不喜欢北方妹,很容易冲口而出叫她们“外省妹”,即使我们对她们有欲望,也是一种居高临下施舍般的求欢。叶小火讲着一口很生硬的普通话,和奸人坚的哥哥拍拖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学会广东话,更别说她的品位。这样说虽然不带贬义,但是这刺鼻的香水味只能说叶小火还在一种习惯性的贫困中,竭力追求她不习惯的生活。
我皱了一下眉头,心忖1101房间一定留下了她的味道。于是,我说,“你先躺着,我过去处理一下,等下再过来看你。”

我回到1101,首先将空调开到最大,然后在浴缸里放满了水,将那酒店的洗头液、沐浴露什么的全倒在了里面。我为自己这种小心,这种仔细羞愧,但是我无法回避小野猫随时随地会回到我身边的可能性。这可能性让我还奢望自己能正常地呼吸,能够不为晚上所遇到的龌龊事而沮丧。
我来到大堂,很幸运那个服务生还没有交班。我塞了一卷钱在他手里,告诉他如果看见花儿回来,一定要打电话先通知我!他很莫名其妙地冲着我笑,不带任何褒贬意,但足以让我拔腿想逃。我来到小卖部,还好这里有新加坡产的破痛油。
再回到叶小火的房间,我已连骂人的欲望都丧失了。她将衣服脱了,裹在被子里。见我拿着破痛油,很乖巧地把右脚伸了出来。

“安仔,你回房间前能不能扶我上一下厕所。”当我甩着因为用力搓动而酸痛的手时,叶小火很小声地请求。我张着双手,那上面是破痛油刺鼻的药味,以及因为摩擦而发烫发红的皮肤。长这么大,跌交无数,但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敷过药,也没有因为要为别人治病而让自己受伤的经历。听见叶小火这样说,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母亲,原来很多时候,母亲为我擦药的时候,自己也要忍受这药力的侵蚀。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洗干净手,回到床边,正准备掀被把叶小火抱起来,叶小火说,“安仔,很对不起,我一次又一次利用你,出卖你,每一次我落难的时候却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上次那条项链不是我故意扯断的,是后来收拾床的时候偶然才发现——”
“啪!”叶小火还没说完,我也不知是怎么的反手就给了她一嘴巴。这一下,一晚上淤集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我用手掐着她的脖子,膝盖顶住她的腰,把她摁在床上。“贱人!衰格!你真是我的灾星!你害我还不够啊——!亏你还说什么你每次有难的时候都是我陪在你身边?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知不知你害得我连人格也没有了?现在你还好意思提!你怎么不和那女人一样去卖×!你们有的不就是这个吗?!”
"安——、安仔,你放手啊!那个不是你舅妈吗?你不是有个表妹爱你,一定要和你结婚吗?我是在救你啊——”
“你说什么?”我放开了手,叶小火只穿着胸罩和底裤,但那张脸已和胸罩底裤的颜色一样,变成酒红色了。
“咳、咳、咳,”叶小火连续咳了几声,喘着气说,“那次自杀未遂,我一直很后悔。我不能死在他前面,我还要看着他遭报应!……没有多久有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其实,也应该说是我想去找你,被她遇上了。她说是你的舅妈,还没说就哭开了。我很奇怪,你舅妈这样年轻,难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问我跟你什么关系,我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她说如果是普通朋友关系就算了,家族丑闻不好外传。安仔,你知道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虽然我那时觉得很对不起你,但是,听见是与你有关的‘家族丑闻’,我首先就想到是你和你年轻的舅妈——”
“狗屎!她不是我舅妈,是我舅父包的二奶!”我说完掀起被子又把叶小火遮住了。
“难怪。虽然她嘴上那样说不好外传,但她又忍不住还是喋喋不休。她说原来很恨你们家的男人,个个都是花心大箩卜,现在却希望你最好是花花公子,比你舅父更坏。我听了很不以为然,安仔,你要做花花公子还差一点。突然,你舅妈抓住我的手,恳求我说,你知不知道安仔他们公司的姗姗,是不是安仔的女朋友?我听了反问道,安仔有女朋友吗?……你舅妈听我这样说,好像在下决心一样,接着就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于是,你就把那条项链给了她!你们达成了一个协议,是不是?要把我整垮、整衰、整得差一点连男人也做不了,是不是?!

“安仔,你干什么?”叶小火惊恐地叫。
我在干什么,我在解皮带。一边解我一边说,“你接着说,我看看还有什么秘密是可以置我于死地的,还有什么样的报复心让你可以把项链交给那女人?!”
“我是在救你啊——!安仔。”叶小火拖着被子缩到床的另一边去了,“我说安仔还有女朋友啊,那女人就愣了,她自言自语道,怎么就不是安仔的女朋友呢?怎么就不是安仔的女朋友呢?接着,她说如果姗姗不是安仔的女朋友,你能不能证明给我看。”
我把皮带弯过来,两头并成一头,用力扯着,发出“啪啪”地响声,如果叶小火不能自圆其说,泰国就是她的丧生之地!
“我问证明什么?那女人很专注地看了我一眼,说这时候只能证明有人爱安仔,是他的女朋友,才能救你们全家。安仔,你是不是有个表妹,二十岁,很爱你,一定要跟你结婚?还说不理什么近亲不能结婚的鬼话,不行就和你私奔?……我当时就笑了,这都什么年代啦,还有这样的事情,但看见你舅妈,哦,是那女人很紧张的样,我就收住笑,问怎么才能救安仔呢?她说这事也许安仔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你表妹一厢情愿,她说只要我背着你证明是你的女朋友,就可以让你表妹死心——”
“嗯,很精彩!接着说,是不是接下来你善心大发,把我和你的故事编得滴水不漏?”
“不是!我根本就没有编!我本来就是去找你,想把那条项链还给你的!被那女人一说,我就想根本不用我出面是不是,有那条项链不是证明了一切吗?”
“错!你其实就是在报复!我一直想不明白那项链是怎么断的,又是怎么去到蜜舅妈手里的?最毒女人心!现在那臭女人滚回老家去了,你就可以任意编造,为的是我可以继续被你差遣,是吗?!”

没想到我这样说了以后,叶小火突然一掀被子,一只脚跳下床,单脚跳着跳向门边,跳了两步就不支摔在地上,接着手脚并用向门口爬去,伸长手拉开门说,“安仔,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天的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叶小火了。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仅有爱情是不够的!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具躯体,是女性器官!你不付出,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你索求,得到的也只能是肉体的暂时寄存。你不可能把爱情等同于生活!你需要照顾的,是你付出的每一分能得到什么回报。……安仔,你走吧,我很遗憾你认识了我,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也没法补偿。我现在唯一能怜惜的,就是我曾对爱情抱有的幻想。”
叶小火说完,已气喘嘘嘘。靠在门边,那条受伤的腿像一截假肢一样,很生硬地拖在身边。她提到了爱情,提到了寄存,很奇怪的是我完全忘记了我们刚刚在争执什么。
我的手无力地垂下了,皮带从我手中滑落。仅有爱情是不够的,顿悟了的叶小火虽然躺在地上,但她正在获取一种成熟的韧性。而我呢?带着憎恨离去,是否就能扭转乾坤,让那些我以为会属于我的爱情重新开花结果?

200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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