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0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盗版兵马俑发表时间:2005-12-18 17:44
  26、不是分手

  过了几天,袁薇接到家里一个传呼,说她妈妈要到成都出差,随便要来看看她。
  袁薇跟我说起这事,说要搬回宿舍住几天,我当然没什么意见,真要让她妈妈发现了她在校外和男孩子租房同居,非得闹出大事情不可。
  袁薇让我这几天别打电话找她,免得老妈起疑心,她老妈走了她会打电话给我,我答应了。
  过了几天,我实在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给她打了个传呼,袁薇回了电话,结果她老妈已经走了两天了,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说,那我下午来接你回来吧?
  袁薇迟疑了一会儿,说,不用了,最近咱们辅导员专门开了个会,说咱们系要严查出外租房的违反校规的行为,晚上辅导员来查得挺紧的,我在宿舍再住一段儿时间再说吧。
我郁闷不已,然而她的理由十分充足,我也无话可说。
  从这一天起,我见到她的时候少了起来,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她总是说有事,或者声音低沉郁郁,说没有心情出来吃饭。我只能隔上好几天甚至十天半月才能见她一面,我的心情也慢慢变得沮丧和迷惑,不明白自己在她心中,倒底是一个怎样的位置。
  有时候我怀疑自已在她心里似乎只是一块食之无味儿弃之可惜的鸡肋,也许仅仅是因为她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无微不至关怀自己的男人而已,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便会又烦闷又刺心难受,恨不得立刻见到她,问个明白。
  这一天,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去校外的蛋糕店买了几块她喜欢吃的蛋糕,再跑到女生宿舍去找她,她同宿舍的同学告诉我她没在,好像去了校办书店看书去了。我谢了她,又跑到了校书店。
  袁薇果然在校书店里,她诧异地看着我,问我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我把去宿舍找过她的事告诉了她,袁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说,你来找我之前干嘛不给我打电话啊?
  去找她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见到她的渴望,然而袁薇的表情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我心上,我也有些生气,说,难道不打电话就不能来找你了?你就这么烦看到我?咱们之间难道真的只有暧昧,我连要求你做出一点让步的资格都没有?
  她心烦意乱,哎了一声,说,我说过别提这些事,你为什么总是要提?我不想想这些事,我现在只想把生活过得简单一点。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暧昧下去,在你没有想清楚之前,别打电话给我。我疲惫而绝望地说,转身离开了她。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我以为自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她的答案,她不爱我,这是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一次的离开,也许便是永别,不会再有那么一天,她像电视剧被感动了的女主角一样找到我,给我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离开她的时候,我悲伤地想,如果她真的不爱我,那就这么离开也好,至少我还可以在她面前剩下一点点自尊,保留一点点在她心中曾经留下的美好。
  然而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一天天过去,失去她的悲伤深入骨髓,空荡荡的小屋里到处有着她的声音,她的影子。
  本来不会就这么失去她的,你不是告诉过自己要给她时间吗?为什么还要在她也很痛苦的时候逼她有一个答案?
  传呼似乎被人遗忘了一样,除了天气预报,一次也没响起过,我很后悔自己的冲动,内心的思念也一天比一天强烈,几乎整夜整夜不能入眠。五天之后,我拿起电话,没出息地给她发了一个传呼,她没有回电话,我不停地给她发传呼,然而电话始终没有响起。我又是担心又是懊悔,厚着脸皮跑到宿舍去找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并没在宿舍,她的同学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告诉了她一个要好的同学,会出去几天,却并没告诉同学会去哪里。
我给袁薇留了张纸条,纸条是找管理宿舍的老大妈要了一张她的小孙女写小字的作业本纸,用一支短得快秃头的铅笔写的,我心里很急,歪歪扭扭语无伦次地写满了一张纸,求她原谅我的冲动,我宁愿像以前一样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也不愿承受不能再见到她的痛苦。
  女同学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很不忍心,要我放心,如果袁薇回来了一定会把条子转交给她。
我机械地向她道谢,可是心里面却知道,也许从此再也不会见到袁薇了。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
  然而爱情就是这么愚蠢而奇妙,我的心虽然已经绝望,可是还是会不停地下意识地看着传呼,期盼它会响起,有一次晚上凌晨两点的时候,我不停地摁着传呼,翻看着以前她给我打电话留下的那些电话号码,结果耗完了全部的电池,我心里胡思乱想,担心袁薇会在这时候打传呼给我会收不到,我像着了魔一般跑出了房门,在凌晨两点的街头到处找着还能买到电池的小店,花了一个小时,才在一家尚未关门的小店里买到了电池,回到家里,我又打了电话复台,看有没有人CALL我。
  奇迹并没有发生,仍然没有她打来的传呼。
我心中疼痛难忍,蜷缩在床上呆呆地握着传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一周后,就在我以为她从此再也不愿见到我的时候,我接到了袁薇打的传呼,我像触电般拿起话筒,拨号码的时候一颗心剧烈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电话里传来了她仍然像以前一样忧郁而平静的声音,她约了我在我们常去的一家茶楼见面。我语无伦次地答应着,放了电话之后,我很快赶到了那家茶楼。
  她瘦了,我百感交集,然而袁薇却显得十分平静,我问她这么几天不见,是去了哪儿?她告诉我,那天我去找她的时候她之所以这么烦燥是因为前男友一直在给她打电话找她,而我又苦苦逼她要一个答案,让她心烦意乱。
  那天咱们吵架之后,我心里很烦,突然觉得自己在成都再呆下去的话人会疯掉,所以回了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我低声说。
  她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也从重庆追到了我家里,想要和我复合。
  那你答应他了吗?我心中钝痛难忍,机械地问。
  她摇了摇头,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没有用的,我和他之间谁也无法改变谁,我爱他,可是我们不能再在一起彼此伤害了,那样的经历我再也承受不起。
我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说,袁薇,别生我的气了,我不会再逼你了,我会给你时间,无论你想多久,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伤害你。
  袁薇身子颤了一下,缓缓抽回了手,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杨伟,你说得不错,是我太自私了,在我没有想清楚之前,本来就应该这样。
  那你……想清楚了吗?
我怀着一线希望艰难地问她。
  对不起,杨伟,我不爱你,我真的做不到……忘记过去。
我心里的那一丝微弱的光亮熄灭了。
我用整个生命去爱的女人,她和我擦肩而过时,我甚至不能称之为分手。

  27、兄弟

  袁薇就这样离开了我。这个世界似乎很小,又似乎很大,我没有再在学校里碰到过袁薇。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那段时间的感受。我该吃吃该睡睡,也没失过眠,可是,做着这一切的,似乎都是出离于我身体的另一个自己。而我自己,已经迷乱地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我身体里的生物钟似乎已经牢牢地藏着她的影子,她的声音和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那段时间,我突然明白了索然无味这个词真正的含义,我对一切似乎都难以提起兴趣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悲哀紧紧地攫住了我,让我无力挣脱。
我就像巴甫洛夫用来作条件反射实验的那只狗,看见所有留下我和袁薇回忆的地方,思念和痛楚都会定时泛起。
  请你原谅我的语无伦次,我只是想告诉你,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你已经习惯和一个人在一起,而她已经离开了你。
  阳光虽然依然明媚,世界也并没有半点不同,但我却已经永远不同了。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伤口没有任何意义。我也害怕面对率哥和老大他们关切的眼神,害怕他们嘻嘻哈哈地询问我和袁薇的事情,害怕他们暧昧地开着暧昧的玩笑。
  我照常去上课,下了课直接回到租的房里。老大和率哥约了我很多次一起去吃饭,我都推了不去。几次之后,哥儿几个都有点生气。有一天上课的时候率哥愤愤不平指责我有异性没人性,我听见自己笑着说,我那不是跟着自己的本性走么?古人怎么说的?食色性也--两情若是长久时,就在朝朝暮暮。
  老大笑了,说,靠,好色之徒,不愧是哥哥的兄弟。
  率哥也暧昧地说,哎,你丫现在也学会"做人"为乐了?悠着点,伟哥,别这么没日没夜的,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我也暧昧地笑,说,英年早逝怎么啦?哥哥乐意精尽人亡。
  率哥和老大大笑,说,这么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兄弟们的责任都尽到了。"
  率哥又说,哎,老大,改日咱们上门捉奸--凭什么呀,哥儿几个都阴阳失调,丫这么双宿双栖的?
我心里一阵隐隐发痛,嘴角假笑,心里却在滴血,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回到了她爱着的人的身边?偶尔会不会有片刻的时间想起我?
我也不知道在她的心中,我是不是从来都只是一个情感垃圾桶,从来也没有进入过她的心里。
  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
我像游魂一般独自在租屋里又住了一个月,时间已经快到了1997年的年末。这段时间,我以各种借口拒绝了率哥和老大屡次要来玩的要求,我不讲义气重色轻友的罪名在朋友们心中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我沦落为情剩的事情因此迅速穿帮,被老大他们看了出来。
  一个周五的下午,上完两节行为科学课后,率哥和老大走了过来,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宿舍几个哥们儿约了一起吃饭。我告诉他们约了袁薇去城里逛街。
  老大和率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有些慌乱,强笑着说,哥儿几个,见谅见谅,小日子刚过没几天,暂时缺席几天集体生活,改天我请大家伙儿吃饭。
  老大忽然笑了,擂了我一拳,扭头跟率哥说,瞧把丫幸福的,那算了,欠哥儿几个的饭局可记好了。
我松了口气,说,老大,还以为你生气了,以后别绷着个脸,活像要吃人一样,笑一笑很难么?记住了,你的笑对哥儿几个很重要,要经常做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要笑得灿烂点。
  老大笑了笑,又用那种似乎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我,说,说得对,笑总比哭好。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大拍了拍我的肩,和率哥一起离开了。
  回到租屋后,我换了睡衣睡裤,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卡通节目闹腾得慌,新闻节目里全国各方面局势倒是形势一片大好,国外有些地方有天灾人祸,有几个国家人民内部矛盾升级了,跃跃欲试想要互相掐架,中东还是不太太平,可是这一切跟我好像也没多大关系,我兴味索然地任电视开着,有个声音响着,似乎心里也没这么空落落的。
  肚子不饿,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到厨房打开房东留下来的那个午夜响得很起劲的破冰箱,我依稀记得冰箱里应该还残存了一包统一方便面,可是打开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我的肚子里。
  这倒省了事了,我歪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遥控板不停地换着台,几十个频道在我面前一秒钟也不停留,白驹过隙一晃而过,这要让各个地方卫视和中央台的台长们看了,准得为自己台的节目毫无吸引力备受打击。
  肚子终于还是饿了,我懒怠得动,在心里权衡利弊,认为按现在的状态能够挺到晚上睡觉,于是放弃了出去吃饭的想法,可是事实证明人们所预料的跟实际发生的总是南辕北辙,顶到快八点的时候,肚子已经越来越饿,快要前胸贴后背了。这时候出门买东西,不但大违初衷,而且肚子越饿,越没有换衣服出门儿的劲头,懒人常常会遇到类似我这样的悖论。我起身想要倒点水喝,电热水瓶却是空的,于是到厨房接了半瓶水,插上插头。
  煮水的红灯令人安慰的亮起,我就像已经喝到热水一样心满意足,热切地盼望着指示灯跳到显示水煮开的黄灯,可是红灯一直坚挺,似乎永远有多远,它就想红多久。我怀疑电热水瓶坏了,终于失去了耐心,倒了些温吞水出来喝了两大杯,肚子里波涛汹涌的时候,黄灯却又亮了,我哭笑不得。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我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理智告诉我不可能是袁薇,但在那一瞬间,是她的可能性充斥了我的头脑,说不出的激动、渴望、慌乱以及手足无措涌上心头,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一只人字拖鞋却不知被我踢到了哪个角落,我哑声喊,来了来了,顾不得再找拖鞋,光着一只脚冲到门边打开了大门。
  站在门外的,是率哥和老大。
  老大看了看我的狼狈样,笑了,说,靠,还得是我兄弟,够意思,倒履相迎啊。
  率哥手里的塑料袋提着满满的啤酒和卤菜零食,我怔了怔,率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往我手上一放,说,靠,还不帮哥哥接着,太没眼力劲儿了。
我们刚在客厅的茶几前围坐下来,把装食品的塑料袋打开,率哥又站了起来,咋咋呼呼地说,哥哥去嘘嘘,伟哥开下酒。
  伟哥,开刀呢?老大提起一瓶啤酒问我,我接过啤酒,咬开盖儿,替他们把酒倒满,说,我就是开刀。
我想笑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老大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但我现在实在笑不出来,我现在确信笑容的确不是用肌肉笑得出来的。
  哥儿几个不是约了一起吃饭吗?怎么跑这儿送温暖来了?
  老大说,锣齐鼓不齐,草哥眼哥和小霸都有事,两个人喝酒没劲,我和率哥一合计,就跑你这儿来了。
  老大举起杯,跟我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冲卫生间喊,率哥,你丫快点,就等你了。
  率哥从厕所里钻了出来,坐下来一起喝酒。
我有种强烈的直觉,老大他们已经发现了袁薇早已经离开我的事实。此时的我,也没有力气再撒谎,这一个月来,每一个谎言都不啻是我在自己心里狠狠地插下的一把刀,与其等老大他们问起袁薇,倒不如自己坦承一切也许反而痛快得多。
  问吧。我端起口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说。
  率哥说,问什么?
我和袁薇的事,问问她是……她是什么时候把我甩了的。
  老大替我倒满啤酒,碰了我的杯子一下,说,问毛!喝酒喝酒,哥儿几个好久没在一块儿喝酒了,今天陪哥哥喝个痛快啊,别提那些不痛快,一女的,分了就分了,提她干嘛。
  你知道个屁,我突然失去理智般暴怒,对我来说她不仅仅是一女的!
  老大沉着地说,那她是什么?
我心里想说她是我的爱情,可是理智一转眼间恢复,到了没好意思把这么肉麻的话说出来,一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说,我不知道。
  老大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说,不知道的事情说毛,特别痛不欲生是不是?那就陪哥哥喝酒,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你……
  没那么痛苦?率哥插嘴问。
  老大嘿嘿笑了两声,说,不是,是更痛苦,把所有自我怜惜全都催化放大,怎么说来着?哦,就是特别煽情到无法自拔的地步,痛彻底了也就好了,失恋嘛,就好像出疹子,人不都得刻骨铭心那么一两回?
  那一晚,我喝醉了,率哥和老大一杯杯地陪我吞酒,酒精让我的胃灼热想要呕吐,却也让我的血液冰凉,不时让我打着冷颤,后来,我在恍惚中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了些幼稚透顶又特别煽情的话,然后又在翻江倒海的呕吐中如堕云端,我最后的记忆是我两眼发直地看着老大反复念叨着"卑鄙(杯壁)下流",瓶口却对不准杯沿,啤酒的沫汹涌冲出口杯。老大把酒递给我,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用力跟我碰了一下,失去轻重感觉的他居然没把酒杯碰烂。他说,明儿个搬回宿舍来吧。
  酒精让我变得迟钝而麻木,含混地问他,你说什么?
  老大又冲我大声重复了两遍,但他的嘴似乎无声地在蠕动,我迟钝地看着他傻笑,他说一遍,我就问一遍,你在说什么?
  老大比我喝得还多,气急败坏地凑到我耳边,大声喊,靠,哥哥让你忘了她!
  那一刹那间,我鼻子忽然一阵发酸,眼泪汹涌流了出来。
  是的,有一天我会忘了她,也许不会再记得她的容颜,和她相处的一切细节也将随风飘散,而她也不会记得,那一年,我曾那样的爱过一个女孩子,仿佛你不再是你自己。
  第二天下午,我搬回了宿舍,真实的谎言彻底破产,与施瓦洛辛格不同的是,当谎言揭穿的时候,他是个威风凛凛的英雄特工,而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28、元旦狂欢

  1997年岁末的最后一天,留在我的记忆中,是我们在理工学院最后一年的盛大疯狂。我的校友们一定心领神会地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学校每年举行的新年狂欢(姑且让我跟个肉麻的小资一样称之为)派对,在成都地区的高校小有名气,听说元旦夜8路车一车车往我们学校拉的,尽是川大来参加狂欢的学生,其它的不敢说,至少这个活动在距我们只有一站路的商业高专的学生心目中和在我们心中一样声名显赫,在商专读过书的人,就算没参加过狂欢,也或多或少应该听说过吧。
  元旦前夕的晚上七点开始,学校会在大食堂举行一场免费的新年舞会。不,别误会,我还有小气到因为节约了一块钱而事隔这么多年仍然记忆犹新的地步。事实上,七点到十二点的时间,舞会虽然不乏帅哥美女,但仍然没有多少值得特别一提的地方,重点是十二点之后,到凌晨一点钟的这段时间。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乐队停了下来,听院领导致新年贺辞,丫说什么没人注意听,全都激动地等着新年倒数,10,9,8……的倒数声浪声震屋宇,似乎都快要把屋顶掀翻了,在最后一声倒数结束的时候,早就迫不急待地做好准备的"火车"们一窝峰开了出来。
  院领导宽容地笑着,似乎没有在意自己在一瞬间被集体遗忘,我总觉得那个时候的院领导是最人性化的时候,没有一点平时人模狗样高高在上的样子。
  狂欢正式开始了!
  "火车"是十几个人用手抱着前面一个人的腰接成的人龙,人龙在人群里左冲右突,向着别人的火车冲去,每一条人龙都叫着劲儿,伴随着人们兴奋的尖叫,想要把其他的人龙冲散,无数条长龙在大食堂数千米的空间中横冲直撞,人龙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蔚为壮观。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似乎忘记了一切,疯狂而激动地发泄着。
我们班的同学聚在一起,女生在中间,男生护住头尾,紧紧地抱成人龙,一边整齐地喊着"一二一",一边向其它的人龙冲去,老大早就咋唬过,千万不能输给那些低年级的师弟们,再加上前几年的操练让大四生们经验丰富,很快我们便冲散了无数长龙,所向披糜的声势,让不少被冲散了的人又叫又跳,兴奋得跟猴儿似的,立刻选择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们的人龙越来越长,占了食堂很大的面积,甩头摆尾都有些不灵活了。
  物极必反,树大招风,很快被其它几支人龙的集体冲刺打散了。我们就近拉了十几个人又组了条小人龙,看见哪儿有大笑大跳的没有加入人龙的漂亮女孩儿就冲上去,围着她团团转圈儿,圈子里的女孩儿立刻有了万众瞩目的感觉,十分配合,随着节奏激烈的音乐扭腰摆臀,尖叫着跳起劲舞,直到被其它没有捞着漂亮女孩儿的人龙嫉妒地冲上来把我们冲散为止。
  快一点要结束的时候,我和老大看见昏暗的彩灯下,有两个气质出众的女孩儿正在一个小圈儿里兴奋地跳舞,立刻组织了一帮人马冲了上去,冲散了那条人龙,把女孩儿圈了起来,女孩儿大笑大跳,把自己最劲爆的舞姿都秀了出来,我跟老大使了个眼色,好戏正式登场,我和老大松开手,冲上去抓住其中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尖声高叫,被我们高高地抛上了天空,落下来的时候我们再把她接住,其他那些闲人哪里肯放过一亲芳泽的好机会,也冲了上来。抓住剩下那个女孩儿接二连三地往空中抛,快近狂欢的尾声,其余闲人们也在抓住漂亮的女孩儿们往天上抛去,女孩儿们花容失色,却又兴奋之极,食堂内尖叫连连。
  这么多年以后,听说当年建于五十年代的破旧大食堂已经拆掉了,新的气派的学生活动中心已经建了起来,跳舞这种纯精神层面的东西从此不用跟庸俗的残渣剩饭纠缠在一起(噢,对不起,我忘了交谊舞会已经沦落到中老年人消磨时光的地步了,跳交际舞已经成了年青人淘汰了的老土娱乐,新的活动中心也许早已没了舞厅这一九零年代大学的标配),当年我们为了对得起一块钱一张的舞票而抱怨过的事情如今成了现实,但当我从同学处辗转得知大食堂拆掉的的消息时,仍不禁怅然有失。
  也许兴建的学生活动中心里不再有那种数百张黑漆的八仙桌陈列在一起的情形,饭厅里想必排列的都是固定好的色彩艳丽的快餐式桌椅了吧。我并没有怀旧情结,这无疑是极大的进步,但我猜想当年我们学校曾在成都地区高校中小有名气的庆祝新年的活动也可能随之消亡了,桌椅既无法移动,就很难再找出数千平米的室内空地,来进行这场盛事。
  毕业以后,迪厅开始大行其道,但我总觉得迪厅里的巅狂和刺激和当年我们学校的狂欢比起来远远不及。
  午夜临近,人群一片混乱,到处是兴奋得忘乎所以的人们,我忽然情绪有些低落,我蓦然明白,当他(她)们中间,没有一个叫袁薇的女孩儿的时候,我一晚上刻意的大叫大笑,恨不能把每一条人龙冲散的认真都他妈那么虚假,那么不真实。
  这一切欢乐和狂热离我是那么的遥远,我想起了袁薇,想起了两个月前,我向她介绍起我们学校的狂欢活动时的兴奋,她握着我的手,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参加元旦狂欢,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此时此刻的她,也许正陪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心中塞满欢乐和幸福的满足,甚至不会想起曾经有那样一个时刻,有一个傻乎乎的笨男孩儿曾那么渴望要组织一个最强悍的人龙圈住心爱的姑娘,不让一切闲人冲散人龙,让她尽情的舞蹈,成为当晚最耀眼的女孩儿。
  当一切都物是人非的时候,盛宴必散的悲哀紧紧地攫住了我,我鼻子一阵发酸,站在原地任周围的人群在我左右狂冲猛突。我本以为狂欢能够让我忘了孤独,但接踵而来情绪透支后的疲惫却也让我的灵魂更加冰冷。
我正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忽然看见一群闲人把刚才我们圈住跳舞的那个女孩儿扔上天空之后,一群人傻乎乎地拍手欢呼,这帮傻逼以为别人肯定得冲上去接住那女孩儿,人人站着不动,我赶紧冲了上去,在最后一刻接住了那女孩儿。
  靠,那帮野蛮傻逼跟小时候扔炮仗似的,把那女孩扔得跟个二踢脚似的高耸云宵,下坠的巨大冲力让我差点没接住她。
  嗯,是什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蹈草?不是女孩儿八十多斤的体重,我猜是她晚餐吃下去的两个馒头。
  她虽然安然无恙,我的膝盖却已跪到了地上,我痛得呲牙咧嘴,那女孩儿刚才在空中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自己差点落到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悲惨处境,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惊魂未了,不肯松开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我痛不欲生的表情,又是感激又是关切地问我,你怎么样?你疼吗?你疼吗?
  膝盖上火辣辣的跟酒精直接刺激神经似的疼痛,我想我一定擦破了膝盖上的皮。我吸着凉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如果你先下来再问我,我想我应该没什么事。
  那女孩儿脸一红,这才将身体的重量离开我的怀抱,我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膝头上擦了一大片灰,那女孩儿不跟我商量,急切地想要表达感激之意,伸手去拍我膝头上的灰尘,我一声惨叫,膝头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痛一起涌上来,我夸张地捏紧两个拳头身子颤抖,脸上一副特别痛不欲生的表情。
  她反应过来,胀红了脸慌乱地跟我一迭声说着对不起。
我跟她挥了挥手,说,没事没事,您接着玩儿,我歇会儿就好了。我一拐一拐地向边儿上堆叠的桌椅走去,抽出一根方凳坐着,远远地看见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跟过来,犹豫一阵,却又转身向同伴走去。
我摸出一根烟点燃,看着人群忽分忽合,忽聚忽散。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大接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说,哥们儿不错啊,英雄救美。
  原来刚才我接住那女孩儿的时候给他看见了。我说,靠,不是英雄救美,是这帮狗熊跟个傻逼似的不知道救美。
  不管怎么说吧,那妞儿现在肯定特别感激你,你要招招手,她准得跟个乖宝宝似的扑上来了,让干嘛干嘛,你刚才是没注意,她刚才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里全写着崇拜两个字哇。怎么样?哥们儿,我瞧跟她一起的那妞儿也不错,有气质,咱们约她们出去走走?
我有点烦老大这时候跟我提这事儿,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说,算了吧,你丫在这种场合老忽略灯光的要素,见了天你丫准得悔死--你忘了原来在经典的时候,你看走眼多少回了,以为是天仙其实是天仙的跟班儿。
  这回错不了,你就甭管了,我去约,呆会儿带出去吃宵夜喝酒。老大兴致不减,靠,丫好了疮疤忘了痛,老不忘对女朋友情深意重的间隙拈花惹草。
我没来得及拦住老大,老大已经冲那两个妞儿走了过去,指手划脚地贩了一阵言,我看那两个妞冲我这边瞧了一眼,过了一会儿,老大兴冲冲地带着两个妞儿走了过来,说,走吧,伟哥,咱们陪这两位同学一起出去走走。
我是真的提不起精神,跟她们点头打了个招呼,脸上堆起假笑,说,老大,你去吧,我昨晚睡得晚,现在眼皮都睁不开了,我得回去睡觉。
  老大很意外,背着两个MM使劲儿瞪我,我也回瞪他,意思是坚决不去。
我刚才接住的那个女孩儿说,那下次吧,我们也有些困了,想回去了。
  两个女孩儿手拉手走了,老大仰天长叹,恨铁不成钢,郁闷不已,问我,你丫怎么啦?哪根儿筋不对了?
  没怎么,我就是想睡觉了,不想去。
我站起来一拐一拐地往大门走,老大长叹一口气,跑上来扶住了我,说,靠,你这头不知道抓住机会的倔驴!

  29、考研

  大四了,钱途问题很现实地摆在了我们面前。我们学校不是LV、prada之类的名牌学校,所以就业形势很严峻。
  因此,选择考研的毕业生很多,眼哥自然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眼哥的选择倒跟就业什么的没多大关系,我说过,想成为LV或者prada制造是眼哥的理想,所以,眼哥理所当然成为了考研大军中的一员。
  那段时间眼哥正在为爱情荒废了学业,哥儿几个都有点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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