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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熊记11
　　
　　汶川行
　　
　　2008年11月23日，星期六,上午10点半，我出发远行,去了汶川。
　　因为不确定老成灌路还收过路费否，我选择没有过路费的光华大道，先去温江，再从温江到都江堰，而后由都江堰去汶川。这条路很顺畅，缺点有两个，一是光华大道过温江城往青城山方向走的话，要在温江城里转好几个弯，很容易迷路。我十分不明白，明明是从东往西方向不变，为啥要在城区绕来绕去，温江的路网建设令人大惑不解；二是温江往都江堰的路，靠近都江堰的那段路面十分糟糕，尘沙漫天。
　　顺便说，光华大道临近温江的那一段，修得十分大气，两旁有“万科郎润园”等林立的品牌大盘，而且价格普遍很低，不少建筑风格十分拉风的楼宇，居然只卖2000多一平米。我认为，升值空间巨大。可惜作为炒股爱好者的我，历来鄙视没技术含量的炒房一族，房价涨一倍股价可涨10倍，不懂得炒股的人，才不得不靠炒房来博一博，所以我自己是绝对不至于低能到去炒房的，至于自住，一来已有栖身之所，二来我很不喜欢居住在成都西面。虽然，公认西面是成都宜居之地，但我读书是在东南，工作的多数阶段则是在东面的川师，因此，心理层面已经根深蒂固地觉得，东面才是我的家。
　　
　　从温江往都江堰那一路，到处是硕大的“查渣面”招牌，没吃早饭，肚子正好饿了，要了碗“查渣面”，要了份炖蹄花，再要了10元钱的拌鸡片，就吃了顿自我感觉十分丰盛的午餐。我是十分容易满足的人，“比较好养”。对吃什么，穿什么，从来都不挑剔。
　　
　　吃了午饭，浑身有劲，很快就到了都江堰，没进城，直接就过岷江，沿着都汶公路奔汶川而去。
　　　　
　　从都江堰往汶川，我坐长途班车走过大约三次，3年前曾自己开车走过一次，那之后，也曾有两次一度想自驾车到桃坪旅游，但每次到了白云顶隧道前的盘山公路下，都因为车多路堵而索性倒回成都。这次，我是铁了心，想，哪怕是堵到天上去，我也要耐着性子等！结果，居然比前两次顺畅很多，基本没堵就开到了白云顶隧道。
　　
　　修这条路，看得出，国家是下了血本的，路是沿着岷江蜿蜒而行，很多处都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所有的路面水泥都很厚实，路两测的边坡往往用水泥加固，并且用拇指粗的钢丝网将路边山崖上的石头如渔网般覆盖住，修这么一条路，花的成本，足够修平原地区5条路。
　　但尽管如此，由于这条路许多地方的确是地质条件太差，连我这个外行，都一眼看得出，某些路段，肯定是一下雨就泥石流堵塞的，是没有办法的事。因此，这条路每到雨季，堵和三五天是常事。而这条路又是成都乃至整个内地从正东面入藏的两条必经之路之一，从地缘政治上讲，非常非常重要，所以，这条路，明知其易堵，还是不得不反复无休止地疏通、修补。由于经常在修补，所以历来这条路就很堵。
　　这次，11月底，不是雨季，所以尽管比较寒冷，却不太堵。
　　紫坪铺水库已经蓄水到了高位，形成了一个山区水库，水幽深，水面显出很纯净的蓝色来，十分漂亮。在白云顶隧道口，可以俯瞰整个紫坪铺，可谓壮观。
　　过了白云顶，而后是一连串大大小小10来条隧道，有的很长，竟达到了2公里多，有的则短，500来米。在隧道里开车，假如不开车灯的话，会非常恐惧。因为人类有怕黑的根深蒂固的心理，平时，我们在一般公路上开车，即便是夜里，其实也有星光或别的什么，因此并非全黑，而在悠长的隧道里，除了车灯，没有一丝光亮，我曾在开过某个隧道时突起童心，将车灯关闭，仅仅一秒多钟，我就心头大惧，感觉仿佛行走在地下，恐怖之极，赶紧开灯，暗骂自己多动症难改，老顽童一个。
　　过了一串隧道后，发现原先修的高速公路好几处损毁严重，其中一些高速路像被扭麻花一样扭曲，不久，映秀镇就浮现于眼前。
　
　　靠近映秀镇时，最先出现的是一块大约有两层楼高的巨石，它显然是地震时从旁边高山上滚落下来，正好砸在公路旁边，从此耸立于此，鬼神再难撼动。人们因地置宜，在这块巨石上，刻了斗大的字：5.12地震纪念。几乎所有开车路过的人都在那里留影，我未能免俗也拍了几张。还看到几个骑自行车至此的人，也在那留影。看着他们风尘扑扑的模样，我感到这才是真正的驴友。希望自己将来也能象他们一样骑车远行。
　　
　　映秀镇实际上已经基本全毁。作为这次大地震的震中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状况之惨烈。和北川不同，北川我也去过，那主要是因为县城旁边的山滑坡，埋了一半老城。而映秀，山并未滑坡，而是房屋几乎全部倒塌了，只有靠近公路这边有大约四座楼房，还没有倒，但所有窗户下面部位，全部呈放射状的裂纹，像被传说中大力金刚掌击中，又如所谓“七伤拳”所伤。如今，距离5月12日已经过去整整半年，这个镇依然完全没有生气，所有的一切，仿佛依然凝固在半年之前。那些倒塌的房屋，那些破碎的玻璃，那些折断的钢筋，一切的一切，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录象带，噶然而止在那里，我来之前，早已想到荒凉的可能，但我没想到的是，半年时光，竟然还是解不开那暂停键，甚至，站在一个裂开的破碎玻璃窗前，我恍惚觉得，这里的一切，或许会永远暂停下去。
　　
　　离开映秀镇望汶川走，发现岷江边上的高压电线塔，很多都扭曲倒塌了，河对面修的“都汶高速”基本都被地震时滑坡的巨石掩埋。那条高速路在这一段与老路平行于岷江两岸，奇怪的是老路这一线，高山滑坡较少，高速路那一线，却基本全部滑坡。可以看到至今还有一些汽车的残骸，被落下的巨石压住，只露和头或尾，那些被压住的汽车，如同半年前地震的标本，显出一种后现代的荒诞感。
　　那些车里的人还活着吗？他们哪去了？若是公车，也就罢了，反正公仆们让我们这些主人交税给他们买车，是必然的事，或许公仆们还可以借机换辆新车……但是，那若是私人买的车，在这个并不富裕的国家，那车或许是他全部家当的一半，或三分之一，就这么在一瞬间毁了。他们如果没死，肯定在刚开始庆幸死里逃生之余，还是有无法忍受的不舍得。这个世界，多么悲凉。生物生存于世，实在是顶顶残酷的事，而尤其残酷的，则是造物主给每具生命所注射的贪生之本能。哪怕生存得这么悲凉，生物们依然渴望生存，还有比这更大的悲哀吗？所以说，生命当真是最卑微的啊。

　　从映秀到汶川的路原本不算远，但其中一段又滑坡了，推土机正在疏通，导致我跟在其他汽车屁股后面，等了三个小时才继续前行。等待的时间很难捱，我下车张望，发现路的下方是悬崖，悬崖下是个堰塞湖，湖水的水位已经比较高，将下面村庄掩盖了一部分，其中有大约四户两层楼高的藏式民居，都已经被掩盖了一层楼。
　　路通之后，已经是下午5点，我因为目的地是汶川以西大山深处的孟屯河谷灾区，担心当晚赶不到了，所以飞速前行。大约5点50分，到了汶川。

　　因为天色已晚，又急着前行，所以在汶川我并未逗留，直接从这小城穿过，沿着往茂县的路而去。
　　从汶川到桃坪羌寨，说是15公里，但我开了20分钟才到，那时，我一边看时间一边往前开，总觉得路仿佛永远开不完。到了桃坪，前年羌寨损坏非常严重，那些在以往2000多年中历多次地震而不倒的羌族碉楼，在这次地震中都折了塔顶部分，全部在维修。
　　当时已经下午6点20多分，我问了去孟屯的路，得知先去薛城，而后从那里走岔路沿着杂谷脑河到上孟乡。桃坪去薛城又是15公里，薛城去上孟乡28公里。我简单算了算，觉得还是来得及，于是羌寨也不细看，继续前进。

　　大约6点50，到了薛城，这时，天已经全黑。
　　上孟乡，我是在2002年五一节时跟着一个大学生旅游团去过唯一的一次，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此后没再去过。这次在网上得知那里地震受灾，一直想去看看，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因此，我非常期盼夜晚就住宿在上孟乡，2002年去的时候就住在上孟乡藏族农户家中，连吃连住，好象一天是50元。时间过去了6年，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变化了，是变得更商业化了吗？或者是地震使之倒退？这些，我都无从知晓，但我确实极其渴望当夜就赶到。所以，尽管天色已经很黑，尽管对山路我毫不熟悉，并且可想而知山路会比较陡峭，同时也担心遇到劫匪什么的，我依然决定不在薛城住，继续前往上孟。
　　
　　一驶进岔道，我就感到天色更暗了下来，路显然是在傍着一条河上行，然而我却根本看不清楚路两旁的一切。惟独车灯给我开辟了前面十来米的晕光。我就着那晕光，以40码的速度前行。
　　我开车从来不看路码表，而此刻，却盯着里程表暗暗计算着前面还有多远，既然是28公里，那么，前行一公里就接近了一公里。但车却仿佛陡然间变得很慢，实际上，感觉那路并非很烂，车也并非蹒跚，但每前进一公里，仿佛都花了特别漫长的时间。中间遇到有形象模糊的人招手貌似想搭我便车，为了自保，我十分警惕地加速冲过。我那时最担心的不是开不到上孟，而是车在这荒郊野岭突然抛锚。同时我也担心万一前面路途因地震而不通，那么，我返回薛城的时候，肯定已经是晚上快九点，这在城市固然不算晚，在这里则几乎等同深夜，所以我十分紧张，以至于在有一段转弯较急的地方，我差点冲到路外。
　　
　　好在还算镇定，没冲出去，我握紧方向盘，对自己说：镇静！我有意地放慢速度，同时看了看路码表，发现已经从薛城走了14公里，那么，还有一半的路程，就该到上孟了。
　　
　　就在此时，路边突然有了灯光，并且看到了一个招牌，写着“停车，住宿”，我估计应该是一个羌族村庄。于是停车询问，果然如此。叫做“下孟”。整个孟屯河谷，低处叫做“下孟”，以羌族为主。高处叫做“上孟”，以嘉绒藏族为主。我原本打算去上孟主，但一路上逐渐改变了主意，最终决定，就在下孟住吧。我绝对算胆大之人了，但在如此的黑夜中再前进14公里，我也的确没那份心力了。
　　
　　（今日暂写这些，明天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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