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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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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秋生访谈：吴宇森不值一提

这个人自称艺术家，理由大致如下：
第一，国语很烂；第二，他觉得自己当然不是谢霆锋式的明星；第三，他觉得自己比一般实力派演员要狠；最后，他这样补充说，他是个疯子，有病，是真有病。
这个老大一进来，屋子就有股子邪气，但他是带着尊重来的，和梁朝伟一样，他审过这本我们自称内地最好的杂志，只不过他的反响够热烈。
"你们的杂志我看过。"他竖起大拇指，"够辣！"——辣就是厉害的意思，有水平！"
我们问他从哪儿看的杂志。"刘青云送我的，哈哈！"他说，"他说我们这个厉害，不是狗仔队。我看了一夜，你们的评论不客气，敢批评，眼光够狠。"
我们大笑，"你戏演的也够辣。""我？烂片多。"
"你在烂片里也是经典，哈哈。"
就这么，我们和这个应该算"教父级"香港另类人物坐下来了，他很健康，因为他的病态都能挂在嘴上说出来。这个专访是个"洁本"，有些东西不适宜刊登。
（□记者 ■黄秋生）


□ 你从入行到现在有20多年了，看着香港电影大起大落的那种感觉挺沧桑吧？
■ 其实我是赶上了香港电影最好的最后一段，然后它就开始往下降。（这么说你现在应该说是代表一个时代的演员了）哈哈，那已经是历史了。我觉得电影一直都没改变，因为香港电影行业人才根本就没几个，好的只是一小部分，其它大部分的都是混的，所以不管是好的时候，还是现在都差不多，还是很多人在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这也许只是一个原因。
■ 是呀，所以我觉得现在反倒比较好，虽然现在赚不到钱，但大部分混的觉得不好就跑了，剩下来的多数是在工作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你这个观点和之前姜文说得有点像……
■ 姜文，我很崇拜他的，也很喜欢他的电影，很希望有机会和他学习学习。他对付香港的狗仔队很酷，那时他来香港，记者问他每月赚多少钱，（模仿）他这样说：足够。厉害！我希望像他那样。哈哈。

□ 你在电影中经常演一些亦正亦邪、很神经的角色，总这样演是不是觉得特过瘾？
■ 也不是。你也知道，香港的很多电影都是没有剧本的，他的人物写的不是很好，很平面，他给我一个角色的时候都是我自己慢慢构思，都是自己那样演的。我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经常和导演、老板吵架，争取自己的建议。"我要这样演，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那为什么要争取呢？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给我一个整体的人物性格，他们根本写不好，坏人就是坏人，好人就是好人。在我的世界里，可能我的经历很多，所以我看这个世界觉得人是很复杂的，没一个纯粹是好人，或者根本就是坏人，根本没这回事。我很不喜欢黑社会，觉得他们是很没种的人，他们不是很勇敢的人，是些懦弱的人，所以我经常把他们那些荒谬好笑的一面表达出来，所以在我的很多坏人角色里面你会看到怪怪的，带着荒诞色彩的。

□ 那你和导演吵架是不是也经常遇到些麻烦，比如说不拍了或者意见不合进入不了角色的。
■ 不是不拍了，因为在电影圈里大家都知道黄秋生是很麻烦的人，所以他们都慢慢习惯了。有麻烦的时候他们会说他就是这样的艺术家，算了算了。这就让我容易去争取一些空间，他们慢慢就会妥协。

□ 你和吴镇宇没少合作，一定挺熟悉他的吧？
■ 吴镇宇演很好，但人怪怪的，当然他也说我是怪怪的。有时候你和他交流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不是语言不懂而是意思根本就是听不懂，他永远都是开一个头，然后中间没有了，然后就是结尾，很跳跃的思维。好比说三条线，我们一条一条的走过，他却是从第一条就直接跳到最后的，所以是很怪的一个人，有机会你们访问他一定很有趣。

□ 他可能是个很纯粹的人吧，吴镇宇还做过导演，你也尝试过吧？
■ 是呀，我有两部，一部是[新房客]，还有[香蕉俱乐部]。但现在没机会了，因为我当导演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过瘾，可是没人让我过瘾，尤其是现在这个环境，没人会投资让你拍自己想拍的电影。我觉得现在的电影根本就不适合香港市场，有点迎合外国人口味，就像很情欲的电影，我觉得中国人在情欲方面不会这样表达，都太夸张了，所以票房不好，因为不适合中国人看，比较适合外国。

□ 我们都觉得你的 [野兽刑警]演的最棒，你自己觉得呢？
■ 我觉得还可以吧，感觉没有什么太突出的。

□ 那你觉得最突出的是那部戏呢？
■ [枪火]，不光是我表现突出，是大家演的都很不错。

□ 的确，[枪火]那片子太棒了，是我们公认香港最好的黑帮电影，尤其是你和吴镇宇的表演太酷了！其实像你们这样的好演员香港太少了，能够在一部电影中一出场就能带动观众情绪的，那么你是怎样理解表演的呢，你的演技是来源于生活还是电影？
■ 都有吧。我的教育程度不高，基本来说我是小学毕业后就工作了，做些比较低层的工作，比如说学徒、修汽车、送货等，然后有个机会就和朋友去考亚洲电视台的演艺训练班，我演戏的兴趣也是那个时候产生的。那时候我加入的虽然是电视台的训练班，但教我的老师都是学舞台剧出身，所以我最初接触的都是舞台剧的理念。那时候我一心想学，因为我觉得一个专业演员应该和一个专业医生一样，我很好奇一个没有受训练的演员和专业演员的区别，更想知道究竟什么是演员的练习，后来演艺训练班开了就去学了半年，但不是说你学了就可以演戏，那不一定，而是说你学了那个方法，把方法用在经验里去训练自己，你可以跟这个方法去体验这个理论。我们学的从宏观来讲算是入门，后面有很多种形态，内在的需要自己去理解。 □ 你拍完一部戏常会自己回头去看吗？
■ 我不看，只是买回来收藏，看了脸红。我有一次去买VCD，然后看到（在香港的vcd都是按名字排列的）我的旁边就是刘青云，他的戏大部分都是可以看的，价值很高的，我看自己的都是烂片，这让我觉得很羞愧，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不行，我这样不行，我要停拍了，如果我是个艺术工作者的话我就不要再做这个了。 □ 像你们这样特立独行的演员其实都有点自我意识，我想知道从演戏到现在有没有哪部电影是你一直喜欢的？
■ 没有。我当演员不是因为喜欢看电影，我当演员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从小就想当演员的，但现在回头看过去我觉得可能从小就有这个素质，我有很强的幻想力，我可以把自己幻想成另外一个人，那几天整个人都不同，行为、举止，就好像是精神分裂。（那演员呢？又喜欢的吗？好像阿尔·帕西诺、罗伯特·德尼罗。）我觉得你提的这些人每一个演员都会觉得他们好，你问任何一个演员你喜欢哪位演员他们都会这样说。（内地很多影迷都把你称为香港的罗伯特·德尼罗）呵呵，太过奖了，谢谢……其实我喜欢那个演[发条橙]的，叫马尔科姆·麦克道尔，我喜欢他，我觉得他肯定是神经病，演戏好厉害。还有那个演[1964]的约翰·赫特，我总是喜欢病态演员，可能我自己病态，有同感。不过我还喜欢还有姜文……我觉得内地有很多好的演员，我在电视上就看到很多，像演[雍正王朝]的陈道明，他的演技很了得。

□ 有一年金像奖你没得奖，却说了一句让我们永远都没法忘记的话"我演的那么好都没得奖，我无话可说……"
■ 从那天开始我就没看过什么颁奖典礼，我觉得得不得奖无所谓，反正都是游戏。（好像对电影界心灰意冷？）当然不是，不过我觉得现在也好，现在才是香港电影百家争鸣的时候，因为电影市场萎缩，所以有一些公司在打，很混乱，好像三国时代。其实香港还是有一堆人才，就看电影公司怎么样把他们聚到一起，如果控制的好，还可以继续发展。

□ 拍戏这么多年你觉得哪位导演和你合作最愉快？
■ 当然是杜琪峰，他真是一个大师，和他合作根本不用费力……他也是没剧本的，常常都是给我们空间，大家去讨论。一场戏怎么发展、怎么演都会让我们演员先发表意见。就好像[枪火]，尤其是那场杀人戏，他就会问我你怎么演，我就和他说，他觉得OK就去演，他就是这样完全相信一个演员，所以我们合作非常好。杜琪峰的片子都很棒，但他现在也走商业路线了，没办法，要赚钱呀。

□ 那你和吴宇森合作……（及时被打断）
■ 不要提他了，不值一提的，我觉得他只是爆破专家，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戏剧性，他的电影没有戏剧性，表现的都是一些有同性恋倾向的东西，我不是说同性恋不好，我觉得很肉麻……总之，我自己不喜欢。

□ 那周润发呢？
■ 以前的周润发现再没有了。因为一个演员是在为艺术工作的，所以在个人里面需要很多矛盾冲突的，更多的是需要激情，个人要时刻有一?quot;火"在燃烧，可是我觉得他结婚后就没有了那种激情，演戏的时候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冲动了。你要知道我们演员这个职业是一种把里面最好的、最棒的做给人家看的，可是他没有。他没了之前的激情，我觉得他就完蛋了，变成了明星。

□ [无间道]从各方面来看都会是今年的一部力作，而且拍的很严谨，那你怎么评价这部戏？
■ 我觉得他首先在卖点上已经赢了。虽然是商业片，可商业你也可以拍得很好，而且我们演员的演技也都不错，哈哈，导演肯定有自己风格，所以电影拍出来一定会很好看。 □ 除了电影之外平时有什么爱好？
■ 我喜欢做运动跑步练功夫，不是大家看到的那种，是传统的披挂的，真正的那种。其实我平时兴趣很多的，多的讲不完，最主要的是学习，什么都学，看书，语言，听音乐，练吉他，自己看熟练一些舞蹈魔术，爱好很多的。

□ 在我们印象中，香港演员给我们的印象是比较随性的，爱做秀，爱玩的，你呢？
■ 我也希望我是，但我不是，我不喜欢玩到太晚，而且你和我谈话就知道我是很直接的人，我讨厌做秀。

□ 我们有个统计，从2000年之后你大约参与拍摄了40部电影，很高产的。
■ 拍的是很多，但戏份不是很多，一般就两三天的戏。

□ 这么接戏那有机会去考虑剧本的好坏吗？
■ 没有，香港电影怎么可能有剧本呢？他只是告诉你一个故事大概，角色怎样，以前我考虑一部电影第一是钱，我要赚钱养活自己；第二是基本上角色可以接受的我都可以拍，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年纪的关系，都40岁了，应该做些自己喜欢的，就是看演员、导演、投资、角色、故事等方面了，所以现在电影角色方面都还可以。

□ 现在内地电视剧特别火，很多以前望而莫及的香港演员都能在我们的电视上看到了，现在香港电影这么难做，没想过拍个电视剧或者干点别的？你之前刚出了一张唱片。
■ 想过，但时间不行呀，内地都是学了香港不公平的工作时间，那个作息时间制度不公平，一天工作要做20个小时，每天睡2、3个小时。出唱片其实是我的兴趣所在，我根本没想过靠那个赚钱，因为我不是偶像，我也不唱他们的歌，只是个人兴趣而已，我的音乐在香港根本就不受到重视，可能在内地会很好。

□ 你是长的很像外国人，有股子邪气？
■ 哈哈，我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小的时候在香港生活不习惯，因为小的时候比较像外国人，但现在越来越像中国人了。其实我以前有一段时期去英国寻根，经常会问人家我像哪儿人，但他们也看不出我是什么人，不是中国人也不是外国人，后来终于发觉自己是混血，就这么简单。可我觉得我中国的部分多，思想里面是很中国的，我喜欢庄子、老子的书，中国思想给我很大很大的影响。 □ 你常看内地电影吗？内地电影最近发展的很不错。
■ 不是常看，因为我们没那么多机会，只看过几部，像[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有姜文的都看过。

□ 不想和他们合作吗？
■ 想呀，但很多都是空想。我很少有机会去接触到他们，其实不一定是去演戏，也可以交朋友呀，交流一下我觉得也是很好的，因为在香港好演员不是很多，像好的演员梁朝伟呀，和他讨论演戏他根本不会和你讲，不过和这个黑人（指着[新电影]No.9期封面上的刘青云说）就比较多，因为和他是朋友嘛，一起喝酒的时候常常会去讨论演戏，而且他到外地机会多，有什么经验大家交流，和其他人就很少，因为和他们讲那些专业名词他们都不懂，不能沟通。

□ 其实你这股子硬汉劲可以去演公安警察什么的，会很有卖点，哈哈……
■ 以前很多内地的制片、导演要我去演公安，可是回来后"上面"就说黄秋生怎么可以演公安，他一向是演罪犯嘛！我就觉得为什么不可以演公安呀，我演了罪犯我就真的是罪犯了？荒谬！没什么不可以演，有时候我们演的公安让他们觉得是很戏剧性的，但那不是我自己要这样演的，因为那部戏本身就是烂戏，你以为我愿意把这个公安演的傻傻的，但是老板、导演要这样的，那我一看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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