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的壹週刊訪問崔健ZT

论坛:寻音觅影作者:百万美圆大酒店发表时间:2002-10-30 22:23
崔健十四歲學吹小喇叭,二十四歲唱出<一無所有>紅片全中國,四十 一歲的他還在寫歌,
他說,做音樂是件特幸福的事。

只是,崔健現在的幸福隱藏一些遺憾,那就是觀眾老喜歡過去的他。 十幾年過去了,老歌
迷在崔健的舊歌裡找尋逝去的青春、年輕人對現在的崔健沒興趣瞭 解。崔健說:「<一無
所有>這首歌已經怪二十年了,跟我現在的創作沒關係,歌迷常要求我 唱,有時我不想唱,
這是一種遺憾。」也許,崔健早期的歌太過耀眼,這些歌成就了他, 也變成他背上的刺。

崔健不想被過去束縛,不過,當<一無所有>已成為中國搖滾歷史的一 則傳奇,它的鋒芒終
究掩蓋了崔健這十幾年來的努力,崔健還是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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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三點,我們跟中國搖滾歌手崔健約在北京他家附近的「重慶飯 店」見面。還記得十年
前崔健給人的印象,單眼皮下的眼神充滿憤滿,以一種毫不妥協的姿 態面對世事。

期待中的崔健始終沒出現,飯店大廳晃來晃去的是一個穿T恤短褲、頭 戴小帽的男人。可是
當這個男人摘下帽子,記者仔細端詳後,才發現他竟然就是崔健。

十年過去了,崔健形貌上起了很大的變化,濃密的頭髮變少了,臉胖 了,眼皮浮腫,蒼老了
許多。


---- 熱血學運過了 ----

崔健不是沒年輕過,二十四歲那年,他穿著長褂,褲腳還一高一低, 彈把破吉他,在北京工
人體育館唱出中國人從精神到物質上其實都<一無所有>,崔健從此成 為中國改革開放的符號。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我最大的幸運是我寫地二首歌就紅了,當時我二十四歲,很少藝術 家像我一樣寫了兩三首
歌就活下來了。』說這話時,崔健的臉上有種很幸福的神采,『音樂 的靈魂在現場,在台上
最好那一刻,實在太享受了,只希望下輩子還幹這事。』崔健的北京 話聽來簡潔厚實,就像
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一樣。

<一無所有>這首歌也曾迴響在天安門廣場上前。一九八九年北京發生 學運,一群學生高舉理
想,希望政治改革,崔健的歌鼓動了他們的青春熱血,也陪伴他們度 過恐懼與死亡。後來,
槍聲響了,學生死的死、逃的逃,崔健的歌卻在那一代年輕人的生命 中畫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就像崔健的好友江熙,天安門事件發生那年他二十歲,因眼疾每天待 在家中,守著收音機關
心學運發展。江熙總認為中國會愈來愈好,他沒想到學運會以鎮壓收 場,六四後,一位參與
學運的朋友逃到他家,臨走前留下崔健的唱片。
虛假氾濫變了 ----

那天下著雨,江熙雙眼矇著一塊黑布,聽著錄音帶播放<一塊紅布 >,『那天是你用一塊紅布,
矇住我雙眼也矇住了天,你問我看見了什麼,我說我看見了幸福?? ?』江熙摸黑到床邊蓋
上被子,流下眼淚。江熙上大學後,也玩樂隊,幾乎成了崔健的信 徒,現在,江熙最大的夢
想就是為崔健寫傳。

現在大陸的年輕人不想聽說教,只想要偶像與愛情,滿街都是王力 宏、F4的台灣流行歌,這
些聽在四十歲崔健的耳中全是「酸歌蜜曲」。他對記者抱怨:「你們 國家是幹什麼的,都不
管嗎? 讓這麼虛假的東西氾濫在中國,最典型就是F4,真可憐現在的 年輕人,得聽這種東
西。」崔健的話聲剛落,飯店咖啡廳裡就傳來F4的<流星雨>。這個曾 帶領中國年輕人吶喊出
憤怒與不滿的中國搖滾教父,牢騷滿腹的語氣,就像老爸跟孩子嘔氣 一樣。


---- 緬懷青春老了 ----

這麼多年過去了,崔健由一個憤怒的青年變成一個憤怒的中年,他一 直沒辦法理解,當他愈
來愈覺得自己走對路時,他的聽眾卻愈來愈無法理解他?願意理解他 的人,又只願聽他的老
歌,用來緬懷自己的青春與過去。

二十七歲的韋茨出生在大陸,在香港長大,後來在大陸念大學,現在 在北京寫些樂評、從事
攝影工作,他一路聽著崔健的歌長大,可是他對崔健的新歌卻貶多於 褒。他說:「崔健現在
的音樂太喧囂了,我就是喜歡他以前的東西。」崔健在大陸內地的演 唱會,歌迷喜歡舊歌的
比例占八成。

八月中,韋茨到雲南麗江參加雪山搖滾音樂節。這個音樂節是崔健的 夢想,他一直希望辦個
中國最大的搖滾節,讓聽眾聽到最好的現場音樂。只是八月的雪山天 氣寒冷,陰雨綿綿,高
山道路泥濘不堪,四千名聽眾愈走愈少,現場還有人吸毒、嗑藥,韋 茨看著崔健一人孤獨地
在調音台上跑上跑下,只覺得淒涼語無奈。當崔健跳到舞台上唱出<一 無所有>,韋茨掉忍不
住了淚,好像回到自己的少年時代。

其實崔健沒變,他一直忠於自己、追尋自己,是時代變了。中國隨著 資本市場的開放,港台
流行音樂大量進入大陸,聽眾的選擇開始不同。以前年輕人要理想, 可以聽崔健;現在年輕
人要娛樂、要麻痺時,他們有F4、周杰倫和孫燕姿。
[待續]


---- 激情長征活了 ----

崔健一聽到記者又問起<一無所有>,臉色變了,因為這個問題,大陸 記者問了十年了,彷彿
他這被子只寫出這條絕無僅有的歌。「如果老談<一無所有><花房姑娘 >實在無聊,<一無所
有>這首歌快二十年了,跟我現在的創作沒關係,可是演唱會時,大家 都會要求我唱這首歌,
這是一種遺憾,有時我不想唱,觀眾會不答應。」崔健說話很快、很 乾脆,可是說到這,他
停頓一會兒,因為這道出他內心的痛。

『我很不理解一聽聽十幾年一樣歌的人,而且他們每天都聽,有偶像 一演幾十場,歌迷每一
場都聽,而且每一場沒有任何變化。我真是佩服,我覺得這不是聽音 樂,而是參加一種儀式。』
他一直想給歌迷新的激情,對他來說,音樂是活的,每一次現場演出 都不一樣,感動也不一樣。

一九九0年,他著手<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中國巡迴演唱,和樂隊搭車翻 山越嶺一省唱過一省,
向當年毛澤東延安革命之旅的理想與激情致意,『聽說過,沒見過, 兩萬五千里,有得說,沒
得做,怎知不容易?埋著頭向前走,尋找我自己???一邊走,一邊 唱,雪山和草地,一邊走
一邊唱,領袖毛主席。

---- 批判力到冷了 ----

六四後,崔健寫了<解決>,想鼓勵當時生活在黑暗掙扎中的人。九 0年代,大家忙著賺錢,
崔健又有了<紅期下的蛋>,『錢在空中飄盪,我們沒有理想,雖然 空氣新鮮,可看不見更遠
的地方。』一九九八年,崔健出了專輯<無能的力量>除了批評酸軟 的流行歌、攻擊金錢和利
益外,崔健捨棄旋律,利用大量節奏、說唱,進行更實驗性的音樂, 可是這一次聽在歌迷耳朵,
只覺得是份演說詞。一份樂評說「這是崔箭靶想說的話最直接說出來 的一次,反讓許多人感到
難理解。」果然,這張唱片的銷售遠不如前幾張。

崔健兌現在大陸的年輕人來說愈來愈不重要。二十歲的小江在北京七 聖路上一家飯館打工,崔
健每天打他店門口經過,可是他渾然不覺。重慶飯店咖啡廳的兩個妹 妹,經常看到崔健在店裡
和朋友碰面、接受媒體採訪,但他們也不曾從頭到尾整聽崔健唱一首 歌。

有人說崔健老了,現在年輕人的青春對他來說就像雙玻璃鞋,已經不 適合崔健了。崔健說:『
現在的年輕人是在卡拉OK、粗製濫造的音樂中長大的,然後指著一 些真正嚴肅做音樂的人說
『你已經老了!』到底是誰老了?』
---- 關於愛情柔了 ----

崔健總是不自覺的撥弄頭髮,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年輕一些,他努力保 有年輕的心態、努力過著
一種年輕人的生活。他像個夜貓子一樣在北京晝伏夜出,十幾年來, 他都在家裡工作,有時忙
起來一連幾天都不睡覺。生活如此不固定,崔健很難維持正常的家庭 生活。他和美國女友早已
分手,留下一個女兒如今已經九歲,他要多分出時間照顧女兒。只 是,朋友常笑崔健,他比女
兒還好玩。

每天晚上,崔健隨意的出現在北京的酒吧裡,和朋友聊天、辯論。採 訪那些天,記者來到北京
長虹橋下,他經常出沒的「CD CAFE」,這裡是北京現場樂隊表演最好 的三家pub之一,很是熱
鬧。崔健手拿一瓶青島啤酒,和幾位女姓朋友坐在沙發一腳淨境地聽 音樂。這時的他特別輕鬆,
堅硬的臉也因笑容柔和許多。

在酒吧,很多女性圍坐在崔健身邊,他總是很仔細地聆聽女辦們說 話,很得女人緣。問到感情,
崔健不願多談細節,倒做了有趣的比喻,「感情與事業肯定是衝突 的,因為時間就這麼多,科
學家不是說,當人凝視著愛人十,智商就下降,愈來愈軟弱、沒有憤 怒性了。」

「搞音樂的不是搞政治的,需要一個穩定的夫人形象讓人覺得你很可 靠,如果一個藝術家成天
帶著一個夫人露面,那你肯定會覺得這人沒有靈感。」可是,話雖這 樣講,崔健依舊柔情的看
著女伴,創作之外,他顯然也沒有放棄愛情。


---- 英雄時代遠了 ----

近幾年,崔健開始參與唱片的行銷與商業活動,大陸媒體開始批評他 太商業化。已經成為一個
時代符碼的崔健,歌迷總用高標準看他,結果傷心的發現崔健也會 老,也會吃東西,甚至還會
放屁。

崔健的發展和台灣早期的歌手羅大佑有點類似,只是羅大佑已經不寫 歌了,在台灣沒有空間的
羅大佑,靠著過去的老歌,在大陸找到市場,讓人有「羅大有的時代 過去了」的感覺。

崔健對羅大佑反而不像對F4那樣嚴厲,「誰也不能說一個人的時代過 去了,誰要這樣說,他就
是以上帝自居,想完成自己都幹不了的事。羅大佑只要活著就可能寫 出東西,明天就會寫出東
西。」談到時代,崔健特別敏感,他說的有點賭氣,「中國的假排行 榜嚴重,唱片公司給錢上
排行榜。我明天也可以組一幫人上網,讓我的專輯都上排行榜,讓我 的時代又回來,但這樣有
意義嗎?」

英雄的時代的確過去了,崔健說他只想做自己,只是他需要更大的勇 氣,他說的很卑微:「我
並不希望別人都說我<一無所有>唱的多麼好,那怕他們不喜歡我的新 歌,但知道我在努力,這
種尊重如果能得到一點兒,都是特別大的一種動力。」

---- 後記 ----

雲南麗江這一場搖滾音樂節,又把中國搖滾圈充斥吸毒、濫交與抄襲 的問題搬上檯面,大陸媒
體說:「中國搖滾已死。」面對這個問題,崔健說:「我絕得只要真 實創作音樂,搖滾死就死
了,無所謂,我一點也不在乎,只要你真實的創作音樂,有你的聽 眾,你永遠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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