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影--木偶戏

论坛:寻音觅影作者:一人一个部落发表时间:2002-09-17 13:46

在我们潮没地区,木偶戏叫并不叫木偶戏,我们有一个更简便直接的叫法--“纸影”。

开始的时候,木偶戏的唱腔是后台的人配的,后来,录音的设备发达了,便改用了磁带,现在,好久没看木偶戏了,大概,已改为VCD了吧。

小时候看过一次真人伴唱的木偶戏,那时候看不懂,只不过为了好玩,看着那些人有话不好好说,非得拖了长腔,嗯嗯呀呀的,唱的都是文言,有时,虽然有几句念白铿锵有力的掷地有声的,听起来比较过瘾,但这样的念白极少,一出戏也占不了几分钟。

木偶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但可以想象,在旧社会,这样的娱乐形式曾经风靡一时。大胆地猜测一下,那时候的人们,唯一的娱乐可能就是听戏吧,可要盼来一次真人的表演的不容易,于是,人们便用木偶戏的这种形式,做了一个折衷。

木偶戏的行头是特别讲究的,虽然小,但总得像模像样,什么都少不了的,什么金钗啊,长袍啊,凤冠霞帔啊都一应俱全,除去后面那三把供艺人操作的小铁杆显得比较多余外,别的真跟真人表演没什么区别。

木偶的头跟身子是分开的,不同的头可跟不同的身子组合,这倒也不失为一种简便的办法,如果你到后台去看,便会看到长长的竹竿上,撂着很多很多的头跟身子,官靴跟绣鞋和平共处,紫袍跟布衣相互挨着,没准,那家奴委琐的脸正紧贴着小姐香腮,才子佳人们,在这时候也停止了他们的折腾,不再为着追求所谓的爱情呼天抢地,所有的乌衫花脸青衣小丑在没出场的时候,都在这一根小小的竹竿上握手言欢了。有时候,你细细地瞧去,会觉得这些头跟身子是那样的不真实,瞧久了,会不觉得地产生一种隐隐的后怕来。

在我们潮汕地区,木偶戏的开场是隆重而庄严的,他一般得分为二个阶段。第一阶段即所谓的“前奏”,由几个小片段组成,各分为“跳加冠”“十仙庆寿”“京城会”“仙姬送子”,这四个是每次开场必备的节目,可能是“纸影班”先向当地的人们讨个吉利吧,在这第一阶段,当地“主办单位”(一般是老人协会主办的)就会送来两个大桔跟“纸影班”对换,意为演出顺利,百事无忌之意。

零零碎碎地记得那开场时保留节目的唱词,有时无事,竟哼将起来,觉得挺有味道的,现摘录一些,以增趣味。

“金榜挂名字,喜得身荣中高第。青云平步,这正是我手攀丹桂。鹤衣挂体吐虹霓,顿有凌云志。(白)夫人请上,受下官一拜。”
“白)相公,此礼从何而来?”
“感夫人旧日恩情,不负了彩楼佳婿。。。。。。”

此段是其中的《京城会》先段,说的是宋朝的吕蒙正,一开始是一个家境贫寒,又失业的有志青年,好在刻苦读书,凭自己的满腹才华,力挫群丑,终于在一次“彩楼先婿”的事件中,赢得了富家小姐刘月娥的爱。可事实是残酷的,刘员外并不看好吕蒙正这个愣头青,翻脸不认帐,好在吕夫人在这关键的时刻,选择了爱情,不惜跟吕蒙正双双出走,后来吕经刻苦念书,上京付考,终于“得中高 第”。

京城会说的就是吕蒙正小人得志之后,迎接夫人上京的故事。这个道理是朴素的,迎合了广大百姓朴素的人生观,所以是每次上演木偶戏的保留节目,它一定程度地让生活在底层的我们,从来不敢放弃自己有一天也能吃上天鹅肉的美好愿望。

接下来,正式的演出真正开始。传统潮剧就那么几出,上演的不外《一门三进士》,《一门四状元》之类的,当然,还有更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但我们村的那些老太太们,可谓是耳熟能详,如数家珍了。

扯远了,再说回木偶戏,作为一种传统的艺术,木偶戏在现在的社会,还是显示出了蓬勃的生命力,只不过,台下的观众越来越少了,看木偶戏的人们正在急剧地减少,因为,它的观众群是固定的,可那些人经过了这么多年,不在人世的居多。现在,木偶戏已随着岁月的推移,承载了另外一种功能:为神演戏。

说来不怕你见笑,南方的人是以迷信著称的,特别是在农村,每村都有自己的神,人们的生活水平上去了,但还时时念着这些造福一方的神们的生活水平,于是,祭祀的东西丰富起来了,精神方面也同时跟进。

每到村里闹神赛会的日子,村民们便会把那些不可一世的神们抬到木偶戏台的对面,企图让木头跟木头们跨越过人的障碍,(木偶也是用木头做成的)完成一种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沟通。

如果在每年的农历正月二十一,你最好到我们村里来,我带你看木偶戏去,你会发觉,每当到了深夜,戏台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忠实观众散去以后,木偶戏还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那些艺人们,为了明天向村里的“主办单位”领取演出的费用,所以只能尽忠职守,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把那本来是木头的木偶们摆弄得XU XU如生,神就坐在那香烟LIAO绕的神龛后面,一边亨用着众生贿赂的丰盛祭品,一边考验着一项行将没落的传统的生命力。

或许,你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个坐在角落里打着瞌睡的老头,你先别感到诧异,他不是观众--他是“主办单位”派来监视木偶班,防止他演出的时候“偷工减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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