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网俱乐部

和Richard的见面，我们商量了很久，久到我们都忘掉两人都觉得应该meet in person的念头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我有两份工作，晚上有时候去上课，还要抽空谈恋爱，忙得没时间睡觉，我的时间，需要见缝插针。而他给我的建议，也是清清楚楚写下的哪天的什么时间段，防佛一样忙得不亦乐乎。他没有两份工作，他晚上不去上课，他暂时没有谈恋爱，他那么不确定是因为算是一个飞行员，每天都可能在任何地方，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Richard很高，温文尔雅，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道，车里干净整洁，没有一点杂物，和我的鞋子枕头都在里面的车形成鲜明对比。和他见面之前，我们互相写信，后来我不能区分我是在给自己写信还是在和他对话，和他email往来是很愉悦的一件事情，他措词一流，感情细腻。

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在晚上十点，我下课以后。我们一直聊到酒吧关门。后来他小心翼翼问我，你是美国公民吗？

不是啊。

我痛恨问这些，但有时候我的工作需要知道我身边一些人的背景情况。

What the heck?

于是我知道了一点他的工作情况，在保密政府部门做事，每天需要飞来飞去，每个月的休息时间不固定。

那你开飞机么？

I can if i have to.....

后来再写信的时候，他会告诉我现在是between flights, just say hi. 恢复我text的时候，会写was landing....

有时候他写信告诉我现在在另一个国家，周围是什么风景。有时候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有时候我和他互相调情的短信穿梭在不同的时空。

just back，busy later? 那天我们约好晚上见面，他text确认

Ya, will be meeting Richard later..

Well i guess i am a little envious of Richard.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当时一定在微笑，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区分envious 和jealousy的差异。我们的约会，总是在晚上差不多十点才开始，搞的很象地下工作者。

你想去哪里呢？

他车里冷气很足，让人清醒。但答案还是不知道。

他在GPS上查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和他说有时候星期五的晚上是从星期六的凌晨开始。我一度希望车一直这样开下去，不要停，但车还是停在了DC水晶城，我们进了一架闹哄哄的爱尔兰酒吧。有时候我猜想是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群在爱尔兰，他们喝酒，唱歌，跳舞到天明，音乐简单清洌，除了快乐没有其他附着，身在其中，很难不跳动。

你喜欢跳舞么？

你是说，在音乐里散步？

那时候我接到小朋友的电话，看着熟悉的号码，我不知道该悲伤还是惊喜，it's really been a long while. 第一次响的时候，我没有接，我不知道我接完之后的反应，会不会破坏和飞行员的约会。几分钟后，他的号码再次跳出屏幕，我借口上厕所，打回给小朋友。他问我在哪里，有没有吃饭，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想起过去，这个比我小六岁半的男生，每天做饭，饿着肚子等我回去。

没有呢，在喝酒，你知道我在减肥。

说到减肥，不同的人给我不同的回答，而我不过把这个当作我生活自理能力极差，不按时作息的一个借口。MIT对我说，做任何你想做的，只要你觉得高兴，不过我看不出来你还可以减掉那里。飞行员说No，你没有任何地方需要减肥，小朋友说健康最重要，别减了。半个德国人面前，我不敢说减肥，怕他伤心。

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呢，一个多小时后吧。

然后我回去，继续和飞行员聊天，一直到我觉得我需要躺下睡觉，那时候他也开始打哈欠，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从停车场往楼里走的时候，我听到一声hey。我停下转身，看到一条熟悉的身影，路灯把它拉得很长。 hi，你在这里做什么？小朋友想找我的时候，总是能找到我，他可以在一个地方等很久。

嗯，你好吗？看着他沉默不语，我先打破僵局。

你有火吗？

你要干嘛？小朋友以前不抽烟。

凌晨时分还是有些冷，我没有火柴，告诉他可以在我车里抽烟，小朋友开始不想那样，他有一辆很好的车，每次洗完车都会小心用保湿轮胎的东西擦轮胎，而这个，是打死我都不会做的。所以他不能接受我车里的烟味，也不愿意看到我在他面前抽烟。

但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象哥们那样，点着烟聊天，其实没说什么，只是一根接一根，搞的两个人都很酷的样子。小朋友说要去买酒喝，已经过了两点，这个国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买到酒，除了我房间里。

我让他安心回家去睡觉，他说hell no，加上他尿急，于是有了理由他回到我房间。我有一瓶刚买的一升装的rum，他从厕所出来，对着瓶子就当当当的喝。

大佬，这个酒不是这样喝的。说实话我有些心痛他那时候的样子。

我可以给你做pina coloda，我有mix，想试试吗？

It's ok。他没有放下瓶子。

他过得不好，我看的出来，我也过得不好，他估计看不出来。我回来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妆容精致，他还问起，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他要走的时候，瓶子空了一半，半升40度的rum，我不能让他这样醉酒开车回去。

他含糊不清问我，说说最近怎样，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开始恋爱。

我不用回答，他只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想你......

说完这句，他一头栽到在地上，似乎不省人事。我把他搬到穿上，想起明天早晨，德美混血要陪我去walmart换轮胎，顺便blunch。德美混血约我很多次，我总找借口太忙推脱，这次是周六真的要换轮胎，他说可以和我一起去，在等待的间隙一起吃饭，下周他就要去夏威夷出差。

早晨九点半的时候，电话响起，是karl打来的，我们说好九点半，他过来找我。我惊醒，想着要不要接，结果又昏睡过去。后来电话再响的时候，我觉得我必需要接了，即使是出于礼貌。周六的早晨，下着瓢泼大雨，小朋友那时候也醒了，他听到我在电话里和karl说的，问我他是不是我新bf，我说no。他有些黯然地起来出门，临走前和我说，也许我以后不该再来找你了。他对你有我对你那么好么？

我很想告诉小朋友，他对我没有你对我那么好，但你对我不好的时候，也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可能对我不好的男人。

下楼一片水雾，想起最开始学的英文，下大雨可以说天下猫狗。karl的车停在楼门口，他等了半个多小时，小朋友在我出门之前走了，他肯定看到他。我搭karl的车去停车楼，然后我们各自去walmart。

刚开出小区，小朋友电话我，知道walmart怎么走么？

不知道。我突然悲伤至极，在这里住了一年，不知道最近的walmart怎么走，每次去，我都没心没肺搭小朋友的车，从来不记路。

要我带你过去吗？

好吧。我不能带着karl没头苍蝇一样在雨天瞎转。

他对你比我差远了，这么大雨，他都不下来给你开车门。

你在哪儿？

我在你后面。

于是事情喜剧性开始，我从后视镜看到小朋友飞快地上来，并到我面前，带我去walmart，我后面不紧不慢跟着karl的车。

到了walmart，我看到小朋友停车在一个开阔的地方，能看到我们辆进来的一个路口，这时候他打电话给我，我走了。

我被鱼刺卡了喉咙一般难受。

Karl的出现，并没有让小朋友freak out，但后来，他再次过来看我，没了他的东西，我房间里空荡荡，没什么好玩的。他用我的笔记本，说上网看看新闻吧，我知道那是借口，他很了解我，作为一个电脑白痴，我通常把最近使用的，比较重要的东西直接扔在桌面。

于是他看到了Richard的照片。

Wow，很多帅哥的照片嘛。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吃醋，很难过的吃醋。他叫什么？

Richard。

Richard，很性感的名字嘛。你认识多少男人？上次是karl，这次是richard？A？ andy？ andy is not good. B？ Bob？Bob is a fucking ugly name...C？ Charles? D? David? E? Edward？.....

如果小朋友不是把我逼急，我不会和他争吵。我们都是怒火攻心不计后果的人，彼此之前因为这些，伤了对方更伤了自己。

你和Richard怎样了？

我们见了几次。

他有没有抱抱你啊。

有啊，每次说再见，礼貌拥抱再见。

我只是说实话，而事实确实是那样，Richard是很矜持的人，我们所有的肢体接触，停滞在告别时的轻轻拥抱。

而这样的回答，彻底让小朋友疯掉。他宁可我骗他我们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在屋里摔东西，抓起所有他能够抓到的，开始砸墙，甚至把冰箱的门，打凹进去一块。

我站在墙角看着他，没有阻止。我知道这时候，我做任何事情，都是火上浇油。他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内心渴望安定却一直不能实现的孩子，他发泄，他自虐，这些，我都一样做过。

他摔坏了我的笔记本，砸下去的时候，电脑正好落在一箱听装可乐上，支离破碎。我过去捡起，眼泪流了下来，不是心疼一千多块钱，是觉得我很多东西丢了。每次换电脑，我都跟洗脑一样，丢掉很多东西，一直都没有备份的习惯。

我们已经分手了，对不对？你没有权利过问我的生活。

我们已经分手了？只要我一对你不好，只要我稍微对你有点不好，以前所有的好就都不再了？

你不是也一样吗？

那时候我觉得很心安 ，感情的事情没法用金钱来衡量，但现在，至少在物质上上，他是欠我的，我的电视，我的电脑，我的桌子。我再次拿起包包走人，告诉他，屋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值钱东西，想毁坏什么，随他乐意。如果邻居报警，你就自认倒霉。

他拿起我在床上的小熊，说你要走我就撕了他。我咬牙对他说，你要敢动它一下，我就和你拼命。那时候我觉得我和他彻底完了，如果一个男人可以让你变成泼妇，那么还有什么情分可言。我从他手里抢过小熊，伴随我十二年的小黑熊，开着我的小车，又一次没有目的狂奔在高速上，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我妈妈对我说，飞行员不可靠，将来即使结婚了，以后一个人带孩子也会很辛苦。她早就跟我说小朋友不是我的对象，他太小，小到还不能为自己在做什么负责。我笑着对她说妈你怎么这么现实呢？还考虑将来有了孩子我会很辛苦。当时我很想打电话告诉她，妈妈如果我一切听你的，我的生活如果能全部如您所想的，如果我的日子能由您来导演，我将多么幸福。

收到MIT的短信，说他的golf比赛被推迟了，言下之意是是不是有空找我玩。

我回答他，then fuck it。然后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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