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岗上的青春2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许许发表时间:2006-05-05 13:01
乱坟岗上的青春2

天亮之后,我们坐船回学校。赵小兰坐到了我的旁边。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包瓜子,一边嗑着一边跟我聊天,多年以后,我在春节联欢晚会上,听赵本山说到唠嗑,我联想到了赵小兰边嗑着瓜子边跟我聊天,感叹东北人民的语言创造力。赵小兰熟练地吐着瓜子皮,这个形象颇为传神,现在的电视剧中女房东向房客收取房租时大多是这个造型。
回到学校之后,我被同班的男同学抓去审问,原来那天深夜一个男同学起来小便,发现我和赵小兰失踪了。男同学们看我的神情颇为诡异,这便是后来传言我和赵小兰谈恋爱的根源。
赵小兰和我算不算谈恋爱呢,至今我仍未想明白这个问题。据说初恋是很珍贵的,如果赵小兰不算我的初恋,那我的初恋就无从算起。如果赵小兰是我的初恋,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就好比世界上无数的糊涂帐一样,我和赵小兰的来往,从一开始到结束,都是一笔无法算清的糊涂帐。
与赵小兰保持联系,在那段时间内成了我生活中的主要目标。由于当年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之间的隔离程度远超过了男女厕所,如何联系上赵小兰对我是个很大的挑战。写信固然是每个年代女生都愿意接受的,但是对于追求高效率的现代人,这种功能大多时候是装饰性的,除非是难以启齿的话,或者是刚从名著中摘录出一段精彩的表白,会动用情书这种方式,多数时候联系赵小兰一是通过打电话,二是找女生帮忙。
那时候的大学校园,电话是稀缺资源。我所在的男生宿舍楼,只有一部拨起来颤巍巍的老式电话,我挤在一堆等候的男生中,要费很长时间才能有机会拿起话筒。90年代初的大学校园,宿舍楼的电话间拥挤程度,如同当年的股市,如同21世纪初上海房地产销售处,更如同这二十多年来美领馆的入口处。当然,即使有机会站在电话前,拨通女生楼的电话的机率丝毫不比现在买中彩票的机率大。有时出现争夺话语权的情况,特别是一两个情意绵绵的话痨霸占着电话一两个小时,打架就难以避免了。经历过大学这段历史的男同学们,对于“夺取话语权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想必是感受特别深。
大多时候,我会走到女生楼下的铁门处,找女生帮忙传话。一般来说,找戴眼睛穿着朴素的女生,成功率比较高,这类女生大都心地善良,精神境界比较高,对于学雷锋做好事有着使命感般的热情。如果说,中介这个产业在中国要推举鼻祖的话,帮忙传话的这些女生应该是中国的中介先锋。后来,我看到《手机》里的吕桂花通过电话和高音喇叭寻找丈夫牛三斤,联想到二十多年后的大学校园,居然连七十年代的农村都赶不上,不禁痛斥起中国的教育产业。中国教育扭曲人性,从此可见一斑。
赵小兰对于我的邀请很是爽快,基本上有求必应。后来,赵小兰见我如此这般极其烦琐,画了一张课程表和对应的上课地点给我,并略带讽刺地跟我说,你怎么不多动动脑子呢,在教室最容易找到我。如今想起来,当年的我应属于情商比较低的人。赵小兰经常与我出没在饭堂、图书馆、草地、海边,我们无所不谈,在炮台边、沙滩上,一谈就是几个小时。但是当时的我,始终认为赵小兰把我当做她的好朋友,仅仅如此而已。当年的我,对于感情的逻辑推理是如此的糟糕:假设赵小兰对我有好感,应该会创造很多暗示我主动的机会,但是她没有,所以她只是把我当成普通的好朋友。当年的我真是愚蠢到顶了,以至于一条活生生的大鱼,在我身边游来游去,而我竟然就没想到伸手去抓。
而我仔细回味,赵小兰是给我创造过机会的。当年流行看恐怖片,街上四处是激光镭射放映厅,放寒假前,赵小兰邀请我去看恐怖片,看到恐怖处,赵小兰扑在我怀里,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但是,当时的我由此得出的结论却是:赵小兰爱看恐怖片,但是胆子很小。从录象厅出来后,我们又恢复了正常的距离,走在回校的路上,像两个刚上完课的学生入党积极分子。
赵小兰的身世复杂,从小跟随父母走过许多地方,所以赵小兰表现出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她的爷爷是东北人,奶奶是新疆人,父亲在甘肃当过兵,后来又展转了几个地方,她妈妈据说是带有俄罗斯血统的黑龙江人。赵小兰的外表看着也不像纯正的汉人,大概是她奶奶和妈妈的基因遗传给了她。在跟赵小兰来往的那段日子里,端详赵小兰的相片是我每天晚上的主要功课,我发誓,自从高中以后,我就没那么认真看过一件东西,特别是跟学习有关的。但是,每天晚上躲在蚊帐里盯着赵小兰的照片看,是我乐此不疲的一件事。直到毕业时,我同宿舍的几个同学还在怀疑我,那段时间躲在蚊帐里,是在手淫。为了掩盖这段纯真的感情,我低头默认了。
赵小兰是天资聪颖的那种女生,她不怎么用功,但是考试成绩特别好。在我和她密切来往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很少上晚自习,我们学校是天然的游玩场所,赵小兰无疑是个天生的侦察英雄,常常会找到人迹罕至但又特适合聊天的场所。在我大学后期,学校开始“严打”,我加入了抓“流氓情侣”的行列,大家对我谙熟于这些偏僻场所的程度表示惊讶,而这些成就,都该归在赵小兰的帐下。
我至今仍会想起与赵小兰交往的那段时光,当然我想念它,是因为那个年代有激情却纯真,有冲动但非常节制,在与赵小兰交往的前后,正好是校园民谣开始流行的时期,“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是我和赵小兰交往的真实写照。赵小兰很健谈,而且比同龄的女孩温柔体贴。与她交往的日子里,大多时候我是倾听者。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个刚从县城出来的穷小子,大学里的一年多生活,仅仅是打开了外面世界的一角,而赵小兰已经跟随着父辈走南闯北,饱览祖国河山,见闻世间万象。究竟是什么吸引了赵小兰愿意跟我来往?直到我们分开,我一直没问她。想必跟我当年的淳朴、单纯有很大关系。赵小兰曾自制了一个精巧的烟灰缸送给我,后来,我们分开时,我一赌气把烟灰缸和照片都一并还给她。当年的我,是多么的不可救药。
我至今都不情愿承认赵小兰是我的初恋,大概是因为我是这场感情角逐的失败者。许多机会我都没有抓住它。成熟、感情充沛的赵小兰花费了许多心思,仍无法让我从木头人中开窍,逐渐失去了信心。这些都是我的事后猜测,但却是最合理的原因。我们交往半年后,有一天晚上赵小兰约我到炮台去玩。赵小兰先是给我唱了一段评剧,然后问我好不好听。我说好听。赵小兰说,以后我不能唱给你听了。我说为什么。赵小兰说,因为我要唱给我男朋友听。我说,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谈的。赵小兰哗的一声哭了,上周,是个研究生。我说,那我们以后不来往了?赵小兰说,嗯。我又问赵小兰,那之前我们算不算谈朋友。赵小兰支吾了一声,算吧。我说,那你怎么突然不喜欢我了。赵小兰说,因为我喜欢别人了。我说了哦,然后就发呆。这时,赵小兰走进我跟前说,我亲你一下吧。赵小兰在我的唇边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回去吧。
直到我毕业,我一直就没见过赵小兰传说中的研究生男朋友。这不得不佩服赵小兰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听到研究生这几个字都有点条件反射般的厌恶。即使我万分不承认赵小兰曾和我好过,不愿意承认这是我的初恋,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赵小兰是被一个比我成熟而有魅力的男生从我身边抢走的。如果从一个对女性心理和感情有所了解的男生来看,在最后一次与赵小兰的见面中,仍有力挽狂谰的机会。在最后一次见我时,赵小兰必定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约我出来的。没想到我仍是烂泥糊不上墙,说了些不合时宜傻兮兮的话,把赵小兰逼到别人的怀抱中去。
后来的两年多里,我遇到赵小兰寥寥几次,大部分时候是在开全系大会上。也曾在学校公布的黑名单上看到她的大名,那是一份通报全校夜晚迟归的女生的名单。这是我们学校的一个优良传统,在新生入学的大会上,我就听我们校长如此说到:我们学校的管理工作,主要是要抓好女同学的管理。那时作为新生的我,和其他男生一样,把巴掌拍得啪啪直响。看到黑名单时,我已经离毕业不到两个月了,那时的赵小兰在我心中已经淡得像大量注水的鲜奶,没什么营养了。当时我隐约听到赵小兰跟校外的人来往密切,据说常有豪华汽车在女生楼的铁门下等她。
我毕业的那一两年,中国经济正逢高速发展期,各种大款应运而生,摔人头马一掷万金的故事在那个年代层出不穷,无数的暴发户在捞得第一桶金之后把目光盯住了大学女生。我所在的那个城市,因为走私便利,一夜之间催生了许多暴发户,转眼间各类豪华汽车鱼贯于校园,让一部分女生先富起来成了走在前卫路上的女生的第一追求。赵小兰是这批先锋的一个,那时候,关于赵小兰的艳情故事,已经在一个个饥渴而得不到释放的男生宿舍里广为传播。
毕业一年后,我回到了校园。有几个大学里的铁哥们比我迟一届,我回去参加他们的最后疯狂。在喝了无数的啤酒之后,几个兄弟一一谈论起大学里的名女生。东北的一哥们谈到了赵小兰:我这个著名的女老乡啊,已经转手了好几趟了,现在跟一个台湾老头同居。这哥们朝我抛了个眼色:听说赵小兰是你的初恋,有这回事吧。我把酒泼到了他脸上,摔了杯子,大喊一声:谁说赵小兰是我的初恋,我废了他!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赵小兰的任何消息。她永远地列入我青春的黑名单上。

土逼抗体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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