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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江湖谈琴和江湖绝色发主贴，在心理上与其说是厌恶，倒不如说是敬畏。厌恶是因为以世俗的眼光看，凡是投身于形而上学的领域且乐此不疲的人都是值得怀疑和猜忌的，因为他们与现世保持了令人不安的距离。敬畏是因为通过纯智性的活动，你可以推断这些人在些干什么，并且努力臻于某种美学上的境界。那境界灿烂壮观，如同太阳巨大的光柱从乌云后投射海面，让人无法不为之颤栗。即使你一生也无法履及那样的境界，但是只要站在边上小心观望，那已经足够让一个人心生敬畏之情了。

因此，所谓普通大众在文学中只能欣赏娱乐作品的说法完全是出于无知和傲慢。即便是做木活，或者是在厨房炒菜，一个木匠或一个厨子的一生中都可能有几次做出自己难以忘怀的作品。他们不会将其归结为自己的技能，而会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技能吻合了某种更加伟大、更为永恒的标准---如同神在那一瞬间吻了他们的额头。他们并非是在意识的驱使下完成那件作品，而像是为某种强大的力量所操控，在本能的驱使下，完成的是自己的终极命运。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大众在喜欢《呼啸山庄》的同时，并不排斥《玫瑰之名》、《英国病人》、《悲惨世界》这样的严肃文学。把大众从文学中排除，同时劝戒文学创作的人去赚黄油和面包，那么说这话的人的脚又站在哪里呢？他岂非是完美的天才？因为他既能欣赏文学作品，又懂得如何赚钱。只是这么一来，我实在不明白这是在劝戒还是自我炫耀？

对文青的批判在我看来，基于想象的成分甚于事实。一谈到文青，面前就立即浮现一个面容苍白、营养不良，对社会怒气冲冲，怨恨自己的天才无法得以施展的失败者的形象。这种漫画式的归纳有利于辩论，因为多么轻易地就把无数有血有肉的独立的人变成漫画上的小人，然后就可以尽情嘲笑和讽刺。问题是，事实的确如此吗？

事实上，任何一个天才由于力图靠近心中的那个境界，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世俗的能力。因为和那个目标想比，待人接物、世故圆滑、婚姻家庭甚至工作本身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负担。它们只是徒然地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才智。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必须去工作，有个体面和温馨的家庭。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并不为我们的俗世生活而生，也并不为我们的种族繁衍、社会责任、公民义务而死。他们是我们区别于动物的那顶王冠，因为他们的存在证明了人类在美学和智性上能达到怎样的一种高度。

这种美是独一无二的。以江湖谈琴和江湖绝色而论，这是两个全然不同的领域。但是在每张图片上你所能见到光影、节奏、转换，题材上的选择、切入、结构，和高妙的文学作品并没有任何区别。拿一篇文章和一张照片想比，只有载体的不同，而作品内在的脉动和由此体现出来的作者的创造力是完全一致的，悟性完全可以使人明白它们各自要企及的是同一种境界，在那里创造的欲望为本能的智性所取代，在无数个世纪里闪闪发光。

为了达到这一境界，他们注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并非为了这一生而活着，要创造比自己更伟大的的作品那就要为永恒的日子而活着。这一生委实太短，只能用尽全力不断摸索、敲打、尝试，最后在黑暗里找到一条小径通往那永恒之地。而这些摸索和尝试，在世俗的目光中看起来又是多么地癫狂和不切实际啊！

对此，任何空泛的指责显得多么可笑。如果说这么批评是为了避免那些装做自己是天才的人避免于凄惨的命运，那么我们就讨论具体的个人吧。

王威，可能是这篇文章的最初始的原因。这个人不招人喜欢，他狂妄、锋利、无礼、癫狂，具有一切天才和伪天才的特征。天才因为过于投入而出现上述症状，伪天才因为想模仿天才而演出上述症状。那么，王威是个天才还是伪天才？

说要尊重王威的努力，说他的努力是值得尊重的，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伤人、最糟糕的说法。我看见的是这个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断尝试各种表现手段，尝试敲打每个一个中文字以体现出它们最原初和最强悍的力量。如果你也那样疯狂地敲击过，寻找过那些隐藏在文本后面的节奏，如果你也曾经如此举起像机疯狂按下快门以捕获那一瞬即逝的完美表达，那么你应该本能地站在他那一边，把他视为“自己人”。

因为这种不计成败利钝，这种看似做无用功的行为，在其后能看到被炽热创造力煎熬的心灵。天才不去计算，也没有时间计算。所以，他的无用功行为产生的无用之物，最终会被更多人在后世理解，感悟到当时他直觉之下对人、物、世界的体验，以及这种体验所带来的纯粹的美感和喜悦。

这一切对于一个坐在宽大沙发上，左手持红酒杯，右手在女奴乳沟里摩娑的人来说，的确显得不可思义，难于认同。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上帝的旨意，在这个世界上的确需要一些人，但是不多，他们不去住大房子，没有存款，不开宝马，没有新鲜逼操，然后被拥有这一切且自傲的人鄙视着。

他们注定死无葬身之地，又何必在意一点点鄙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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