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阴阳界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王威发表时间:2005-07-07 10:19

逍遥阴阳界






明明



        一千年后,我们说着喜欢,说着爱,一千年前,我们说携老,说同穴。
                    ——题记

         第一天  

  李鱼把盘子高高的举在眉间,说:“相公,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陈东说:“什么?”又说:“你来此有年,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士有百行,女唯四德。”
  李鱼等着陈东吃完,收拾桌面的时候,轻声的说:“所以啊,你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于时窗外五星高悬,杭州大火,明照天南。
  大火烧了七天。

         第二天

  炼内丹需从冬至子时开始,一年后成一珠子,鸡蛋大小;九年后丹成圆形且发光,可照亮一室;十八年后头发变黑,牙齿复生,寒暑不怕;八十一年后内脏空旷,丹上升至脾,成黄芽铅丹;一百八十年后,丹上升到头顶,身生五色之气,化为五彩云霞,于是腾空而起,白日飞升。
  所谓内丹,就是以身体为鼎、炉,以内息为原料来炼丹。
  陈东有个练丹的朋友,叫季胜,他住在终南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年不见,来信一封,信中写道:“顺利的渡过黄河,我当见你。”他是个奇怪的人,既热中于功名,又喜欢隐居。
  他还写诗,“我有古时镜,赠君照初心。”

         第三天

   水流一如往日平静,只是,一千年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见过这样平静的水面。陈东忘记了一件事情,季胜的信中还说到,他见到一个秦代的宫女,项羽火烧阿旁宫的时候,她被放了出来的,她终日不动,以松果为食,浑身长满绿色的毛发。
  杭州的大火烧个不停,不知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陈东站在栏杆上,李鱼宽慰他,说:“物理无穷,人寿有尽。相公不必太过伤感。”陈东摇了摇头,我在想着一个梦。
  梦里有个喝酒的地方,那里有人纵歌,有人跳舞。他在喝酒,旁边有个女人,她告诉他,你是个男人,适合和你讲一个关于心房的故事——男人的心可以是无数的个房间,每个房间端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心啊,是一个房间,只容的下一个人,人去了,还要把门锁好久,只到确信那个人再不回来,才把门儿开开。开开关关,好多年过去,就不会再有人来。
  
         第四天

  后来季胜手足卷曲,不能站立有十年之久。时人笔记记载季胜:
  其人诗语真素,高情独诣。后从道者游于渭水,散发不归。
  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陈东送他经过一座古庙,安国寺,陈东提议进去看看,顺便在照壁上提首诗,他说不了。
  他说:“你什么时候认识李鱼的?”又说:“真是个美人。”还说:“这样的女人,哪怕做错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陈东笑了起来,自来才子多情,不足为怪。

      第五天
  上午。李鱼提着八宝盒出去。说,我去庙里上香,庙里有好多的孤儿,真是可怜。
  中午,李鱼提着八宝盒回来,说,山下开了一间小店,店老板好象是个女的,叫明明。那里的东西真难吃。又说,圣旨下来了,皇上要有司开仓放赈。
  晚上。
  李鱼说,那是我的母亲,你记得千万不要接受她给你吃的东西。”
  陈东握住李鱼的手,你怎么从没告诉我,你有一位母亲。
  可是,陈东的回忆告诉自己,去年,安国寺的门口,李鱼头缠白醭,坐于道旁草席之上,身边四个大字,“卖身葬母。”
  李鱼勉强笑了一笑,一手轻轻的拭去陈东额头上的汗水,一手移烛相照,说:“你还记得啊,相公,你又做梦了。”
 
      第六天

  无事。临贴。

      第七天

  陈东到山上打猎,一只狐狸扔下到口的蛇。
  在山下的小店,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告诉他:“蛇胆可以明目,只是很苦。”
  晚上,那位女子侍奉陈东睡下,半夜醒来的时候,那位妇女光着身子躺在他的身边。那位女子告诉他,你喝醉了。
  陈东望瞭望窗外,没有星星,没有大火。这是个没有李鱼的地方。 


       《旅行常见问题集》
        
  陈东问——
  我记得上山的时候没有这家酒店。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一个人?
  
  你走的是另一条路
  明明。
  和我的女婿在这间店里。
  
  明明问陈东:
  好吃吗?
  看到什么?
  你醒一醒?


             (完)











两个不相干的故事


  交换手鼓演奏
  声调并无不同

    ——《秘鲁传说》


  

  冷静是坐镇北京大名府的大名,他是一个典型的行政性官员,文官,如果按照中国古代笔记小说的形容词来描写他,他应该是一个“飘逸出尘”的人物。“一生行善、性好仙佛,晚年无子,人或以为杀降之过也。”他曾经养了个道人,让道人为自己炼长生不老之药,可惜,后来那个道人服食自己炼制的丹药,发了一夜的寒热,死了,或者应该说是尸解了。于是,冷静就一直把丹药收藏起来。准备等到自己临死的时候服食。
  冷静这天大清早起来,在后花园打坐了半天,就吩咐左右把王威叫过来下棋。
  在这里,我介绍一下王威,王威和冷静是同乡,一同上京赶考的路上,整天下棋消磨时间,发榜的时候,竟是同年进士,相拥而泣。只是王威运气不好,今上文华殿钦点的时候,看了看王威的名字好一会,觉得这个名字太霸道了,就用朱笔把王威黜落。王威黯然返乡的时候,又被山东的草寇掳掠到山上去。
  十四年后,王威成了威震两河的第一大寇,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冷静则官运亨通,迁升为坐镇北京的大名,三次与王威会战于太行山下,三次被俘,三次被释,王威每回在断金亭上送他下山,讥笑冷静屡战屡败,不堪一击。冷静则直陈屡败屡战,不死不休。来年,葫芦口一役,王威误入深雪之谷,自缚请降。冷静坑杀了王威所有的部下,收留了王威。
  在王威来之前,冷静看着手中第十一道诏书,皇帝的意思是斩草除根,王威这样的人物,多留一刻,便是朝廷之患。冷静虽知道自己有平定叛乱之大功,只是朝中群小嚣嚣,如不早为谋划,祸不可测。
  棋盘摆好了,王威坐在下首,他的肩膀上,是一只斑鸠。
  棋下到中盘,冷静问王威,你现在可以算几路棋。
  王威想了想,十几路吧。算路算远并不难,关键是无法判断这种算路本身走向是否正确。算路不是很难的事情。
  冷静看了看棋盘,说,你要赢,还是想输。
  王威转头注目肩膀上的斑鸠,赢又怎样,输又如何。
  冷静从袖里掏出丹药一枚,说,你要是赢了我,我这里有长生不老之药,你需服下。你若输了,我便剥下你的皮。
  王威点了点头,又下了十几手,雪花下来,冷静离席小解,王威一路同行。冷静进了舆室,王威摸了摸斑鸠的羽毛,斑鸠飞到下棋的地方,挪移了棋子。王威在冷静的府上养了三年的鸟儿,摸着斑鸠的那根羽毛,斑鸠就知道要挪移那一路的棋子。
  冷静和王威回到的下棋的地方,雪花已经把棋盘盖住了。冷静朝王威的斑鸠招了招手,斑鸠就飞到冷静的掌中,冷静手一合,把斑鸠的脑袋扭下来了。王威也不吃惊。
  两人数算棋子,平手和局。
  冷静叫人给王威服下丹药,将王威剥光衣服,吊了起来,吊在城楼上,一个侩子手手拿着解腕尖刀,沿着王威的屁股的股沟一直割到头皮,再由头皮越过王威的脸面、胸腹,又绕回最初的下刀之处。冷静又叫过十个甩鞭高手,一起用力抽打王威。
  一个下午过去了,冷静在阳伞下看的睡着了,又醒来,最后,他吩咐人用五匹马绑住王威的身子,将马匹从城楼上往城楼下赶,王威整个人从人皮里头滑出来,血肉淋漓一片,掉落城楼。
  失去整张人皮的王威在城楼下狂疾奔走,如风如电,在雪地留下一地的血色脚印,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静把整张人皮献给朝廷,在被加封为节度使之后,告老还乡。
  

                         (完)


求婚


  我,我叫王威,有点口吃。
  我是这样一个人,在北京工作四年,周末经常去参加一个网站,泡网(paowang.com)网友组织的足球队,北京泡网足球队。我不会踢球,之所以参加,之所以去当拉拉队员,之所以每周都去,其实是为了认识女人,当然,是漂亮的女人。
  我当然知道老天爷不会那么好心的成全我,我第一个认识的,是个叫红梅的女人,大家都称他为居里夫人,你只要和她说点什么,她就会和你绕到莫名其妙的科学问题上。顺便说一下,叫她居里夫人,其实是对她的一种恭维。我想,除了张铁林,任何男人遇见她的瞬间,都会丧失生殖冲动、同时内心对整个世界产生深邃的绝望,至少是想成为斯宾诺沙,一个终身未婚的哲学家。
  当然,我还得承认,我喜欢和红梅在一起,虽然她面目可憎,言语无味。但是,有个小小的好处,就是当我一坐在她的身边,我就显得特别的纯洁,我就象一个永远不会对女人动心的老实人,我知道,大多数女人会对我这样一个同情心饱满的男人抱有好感。
  有一段时间,我的身体明显需要减肥,红梅就告诉我减肥的经验,并说她目前也在减肥,要我和她一起加油,我不置可否,我觉得她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拉皮作脸,而不是把钱浪费在减肥上。虽然她确实胖的比我还不象话。
  四年过去了,我通过青梅认识了不少女人,比如石晓辛,然后石晓辛介绍赤雪给我认识,通过赤雪我又认识青荇。我在看球的时候,常常想,狂马把球传给13,13把球传给左右,左右把球传给筵席,筵席把球传给张角,张角又把传回给狂马,狂马一脚,射门,进了。我的意思是,我只要这样一直把球传下去,我也会遇见我要找的女人。
  生活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无数条直线平行发展,所以,我往往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这样,今天,我在三里屯的一家酒吧,见到赤雪,赤雪正领着一个18岁样子的女生喝酒。赤雪介绍说,她叫青荇,又说,知道是那个荇嘛,我猜了七八个,没猜出来。然后,赤雪又让我猜青荇的年纪,我又猜了七八个,没猜出来。我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只好喝酒。喝酒的时候瞄了那个女生。耳朵很小,耳垂很漂亮,吊着印度人那个大到有点夸张的耳环。青荇回过头,和我碰了一下眼光,我脸刷的红起来,就好像当街和一个不相识的女生热吻一样。青荇低下头,不说话,又继续咬她的可乐杯子,我第一次看到女人这样喝可乐,把整个杯子咬起来喝。
  赤雪说,青荇28了。我吃惊,大吃一惊,不免庆幸玻璃酒杯刚刚离开我的嘴唇。又仔细了一眼,小肚子里头嘀咕了一声,妖精。
  妖精的旁边空着一个座位。
  赤雪笑嘻嘻的说,你再猜猜她的孩子多大了……。
  我摇头,说,不猜,不猜。
  赤雪还待再说什么,我把嘴巴贴近她的耳朵,小声的说:“不要以为你和上过床,就可以和我玩我猜猜你猜猜。”
  赤雪的一口酒水喷了出来。用手摸着我的额头,说,你发烧,发高烧啊。
  我咬着她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一根根的咬下来。
  赤雪笑、小声的笑,大声的笑,终于乐不可支。她反过手,重重的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也在笑,眼睛却看着青荇。
  青荇正摸着空气,她身边的一个座位。
  赤雪说那是青荇的孩子。
  我说,神经病。
  赤雪说,青荇的孩子应该有9岁了吧……。三岁的时候,死了,知道怎么死的么,孩子晚上老哭,一直哭,青荇觉得心烦,就给小孩子捂了口罩,第二天,闷死了。
  赤雪小声的说着,她还想再说什么,她的一个熟人在对面喊她的名字,她就过去。之后,再也没回来。
  酒吧里放着你的眼神,蔡琴的,我一边琢磨着歌词,一边看着青荇和空气说话。
  青荇说:“不要抠鼻屎。”
  青荇说:“把手放下去,不然,妈妈打你手心了。”
  青荇说:“乖、听话,有糖吃。”
  青荇说:“妈妈旁边的叔叔好看吧。”
  青荇说:“不好看啊,妈妈赶走他。”
  我起初觉得好笑,只是,看着青荇眼光的热切,那种天下母亲对孩子的痴迷,突然,被感动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搂住青荇,狠命的亲她的脸庞,并在脸面上找着她的嘴唇。
  青荇尖叫,一脚踢开我的椅子,然后,我们两个人,就滚在地上。
  青荇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对服务生,说没事没事。然后,环住双手,象抱着一个孩子一样,从酒吧出去了。
  我呆了一呆。
  等我出去的时候,青荇还站在酒吧门口,等着的士,我帮她拦了。关车门的时候,她突然招了招手,我犹豫,然后上车。
  青荇把自己的孩子放好。然后搂住我的脖子。
  我们接吻,那么有力气。
  青荇放开我,说,刚才,你的嘴唇很凉很冰,现在,却很热。
  我说,你也是。
  车子一直开,一直开,青荇没有说话,我也不问。
  后来,到了安惠东里,下了车。在上楼的电梯中,我从后面抱住青荇,青荇说,压着孩子了。我悻悻然的放开手。
  青荇的房子很干净,家具很少。站在大厅,看进去,一间房子里头,儿童床、书桌、一地玩具。那一个房间,则有着一张巨大的梳妆台。
  青荇说,我给孩子洗个澡。先哄他睡着。又帮我开了大厅的电视。
  我看了一会电视,然后,又在书架上找了一会书,一本适合我看的书也没有找到。于是,又回到电视前。听着浴室里头的水声,是大安静了,就象到了山中,抬头,听着瀑布下来的声音。
  青荇说:“你看看你,衣服脏死了。”
  青荇说:“为什么,脏衣服以后可找不到女朋友哦。”
  青荇笑:“象妈妈一样漂亮的女朋友,世上是不会有的。”
  青荇说:“别跑,再跑,我打你屁股。”
  终于,青荇掩上了孩子住的门。坐到我身边,说,有孩子,太累人。
  我说:”那就不要生么。“我的手放在青荇的大腿上,往上走。我咬住她的耳朵,望她的耳朵里头吹气。
  青荇说:”我去把门掩上。“
  我说:”你不是掩上了。“
  青荇的目光迷茫了起来,好像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后的某个人。然后我们接吻,热吻。
  我几乎是拖着、抱着青荇,进了青荇的房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抽着烟,搂着青荇,然后想,一年要是有一次这样有质量的性生活,就好了。青荇却站了起来,坐到梳妆台前,旋转
  一个口红。
  我说:”什么颜色。“
  青荇说:”紫色。“
  我说:”紫色不好看,不适合你。“
  青荇说:”又不是给我自己涂。“
  我说:”给谁,给你的孩子。女孩。“
  青荇点了点头,不说话,她在梳妆台前的样子是那么的认真,看的清楚的每个动作。每个动作虽然指向巨大的虚无,可是,这感情是真挚的。是可感的。就象香烟点着,未必吸,我闻着烟草的味道,便和暖,便安稳。
  青荇站了起来,拉着孩子出门,打开对面的房间的门,又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回到梳妆台。也找了一只红色的口红。
  我说,孩子什么时候进来的。
  青荇说:我们做爱的时候吧。
  我说:“你看见了。”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看见,该会停下来。”我发现我找不到好的表达方式。
  青荇笑着说,没关系的。她没有什么是我看不见,我也没有什么是她看不见。
  青荇回到床,回到我的怀抱,抚摸了我好一会胡子,短短的胡子,好一会儿,终于睡着了。象一个18岁的小妖精。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青荇还在睡。
  我站在梳妆台前,呆了一呆,整个脸上都是紫色的唇印。
  青荇醒了过来,我跪在她的床前,说,嫁给我吧。
  我觉得意思不对,又说,我们结婚吧。
  我又说,我喜欢你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青荇安静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温柔的抚弄着我的头发。她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她把整个头埋在我的头发里,我的每根头发都感觉到她的呼吸。我不免想,以后,从前,不会再有人,象她对我这样情谊深厚。
  --我想被青荇,青荇的孩子看见,在这世界上。我这心意是真实的。

  (完)



刘小姐



  来个深呼吸。
  写小说出了名没人看的王威今天又来到了地铁,然后,等了很久,他在等待一个女人,四年了,他每一天,都在等待这个女人,他甚至有一次,也就是三个月前,准备好鲜花,准备好了下跪和求婚,但是,那天,那个女人并没有出现。在第二天,那个女人出现了,他们一如往日一样闲谈,在等待地铁的时候,依旧是谈笑风生,那个女人摸着自己可爱的红鼻子,小声的告诉他,她生病了,感冒了,然后,王威一整天都沉浸在幸福的回味中,以至于忘记了求婚这件事情。那一天,王威甚至送那个女人一直到她寓所的楼下。
  那个寓所很大,楼下有花草,小径,停车蓬,还有一两个孩子在奔跑,门口,还有一位看门的老太太,一只眼睁开,另一只眼睛就闭上,象一只猫,看着王威的表情也很奇怪。
  最后,在寓所的楼下,那个女人招了招手,那个女人的手很可爱,在阳光下,象一朵小花。
  那个女人并不漂亮,但是眼睛很大,这一点,和王威很象,所以,当那个女人说话兴高采烈的时候,眼睛的半径便不断的扩大,于是,王威只好低下头去。
  我们知道,故事中的王威是个腼腆的人。
  她说,她姓刘,而四年过去了,王威居然从来没有问过这个女人的名字,更也许,在王威的以为里,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小姐。
  刘小姐今天,又没有来,刘小姐,你为什么还不来,刘小姐你再不来,整个北京的地铁,都会停摆,刘小姐你要是不来,我就走了,刘小姐,你不来,我还是会想你。
  从那天开始,王威每次上班都迟到,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十天,第一百天过去了。  
  王威是个写小说的人,遇见这样的事情,他会有什么办法呢,他除了会蹲在站台,拿出纸,铺在膝盖上,然后,再拿出笔,在纸上画,是的,他在写信。
  信,是这样写的。
  我想,我这么多年,想你,时不时翻出你来,也不枉了。也不枉我对你的情深了。
  诚然,这世界该有很多人爱你,只是,象我这般,六亲不认的爱你,不计时限的爱你,该是稀有,该是你再不会遇上。
  我已经有些老了,不再是四年前的那个王威。
  你呢?

  我对你,有些念想,虽然,人前,也腼腆,不敢问你的过往。现在,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我愿在千百人前,反复的颠倒的说你,我是愿意听闻和你有关的一切事,我性子柔顺,百话皆听。
  我已经老了,所以,以前再大难的事情,如今看起来,竟是玩笑,竟是情真。乖,你要仔细我的意,你要仔细听,这些话我今天说了,便消失,哪怕是我马上再重复一遍,重复的一字不差,也再不是当初的话。
  我的经历浅,从未逢上海阔天空的传奇的人,我是卑微,所以,百般的想,想象不出你,想象不到你。
  这会,我不想和你谈爱情,只想告诉你,我们有多么的亲,多么的近。一伸手,其实,都可以灵魂抱紧身体,哪怕三千里之外。因为世界上,找不出象我们再相近的两个人。
  其实,我说了那么多,就象每天,在站台上和你说了那么多,说来说去,只为了说上一句。
  ——我想见你了。

  写完信,王威折迭好,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大家知道,他已经鼓起所有的勇气,往刘小姐的寓所走去。
  看门的老太太还记得王威,这会,老太太问王威,你找谁呢,王威说,刘小姐。
  老太太说,那个刘小姐。
  王威有点失望,因为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记住刘小姐,刘小姐是可爱的人,没有了刘小姐,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便没有意义。
  所以,现在,我们看见王威拼命的向老太太比划刘小姐的长相模样,其实,目的是为了拯救整个世界。
  于是,老太太只好迁就他,两只眼睛一起睁开的迁就他,老太太说,这栋楼,有很多个刘小姐,从八岁到八十岁。
  王威突然想起,自己的拍照手机上有一张刘小姐的照片。老太太找了半天,找到老花眼睛。
  王威说:认识吗。
  老太太上下的打量他,然后说:认识。
  王威欣喜若狂,老太太,又看了刘小姐的照片,叹气说:这个孩子,脖子细的没力气,人中短,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短命福薄之相啊。又说,四年前,她就死了,死在地铁。有人说她手机掉到地铁轨道上,然后她下去捡,然后,然后就那样了。

  王威离开了寓所,他想,嗨,老太太,一定是病了,而且病的不清,当然,老太太太老了,他是个有礼貌的人,所以,是不会当面告诉老太太这些话的,虽然,他是那么的想告诉老太太。
  第二天,王威去上班,刷牙的时候,想着,今天,自己一定会再看到刘小姐的,于是,捏了捏自己的口袋,口袋的信还在,他松了一口气。下电梯的时候,又想了想,去地铁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路过报摊,他又买了一份新京报,包住那束花。
  他下到站台,果然,刘小姐一脸阳光的向他招手。

       (完)      



 

钓鱼警察


  星期一上午。
  老王在所里拿着一份《新京报》报纸看。和任何一份垃圾报纸一样,上面记载着每天有人死有人伤有人亡,提醒着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安全,并要让老百姓确信,被车撞死的命运简直就是中彩票的好运气,还有各种各样超越你想象力的死法在前头等着你。
  他跳过一版又一版,好了,是一则悬疑侦探谜题。某国的头号通缉犯闯进一家整容医院,用枪指住院长的头,要院长给他整容。很快,整容结束,通缉犯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为了保密,将院长杀死在密室之中。但是,三天之后,他在大街上被捕了。
  老王正在想,怎么回事,一时想不出,举着报纸的两手手臂就开始发酸发疼——都是星期天钓鱼钓的。
  老王是九年前调到交警局的,在更早之前,他在刑警队的重案组呆了九年,抓过十几名穷凶极恶的匪徒,是国际警察交流比赛的射击冠军。后来某一天,突然迷上了钓鱼,钓鱼这项运动所耗费的精力严重的影响了他刑警工作,他自己都看不过去自己,所以主动提出调到比较清闲的交警部门,他的摄影技术不错,而且北京每天车子撞死的人多,所以,他很容易申请到了一个专门拍事故现场的工作。
  “小王,去,北辰购物中心撞人。”所长过来拍了拍老王的肩膀。
  老王刚要出门的时候,所长问:“对了,星期天你都掉着什么?”
  “棺材。”
  “什么?”
  “一个宋代人的棺材,铁做的。送去博物馆了。”
  “呵呵。”
  “呵呵。”

  北辰购物中心对面的苏小妹成都小吃店前,和一切车祸现场一样,围满人。
  老王整了整自己的大盖帽,走了过去。自然有人喊警察来了,让让,让一让。
  老王蹲了下来,一边在事故单上填上受害者的名字,苏小妹,女,汉,四川广安人,24岁,苏小妹成都小吃连锁店董事长。
  苏小妹躺在地上,身子卷曲的象个小孩子,撞到她的是一辆宝马。肇事司机不知去向。
  老王想着,苏小妹真会选车子阿。这是他第三次为苏小妹拍照,第一次是在九年前,那时候,苏小妹才15岁,没有工作,又被男朋友甩了,然后在炎黄艺术馆被一辆奥迪撞了,事主赔偿了她十万元私了,再加上传媒的宣传,一时,城市无数个同情心过剩的人纷纷向无辜打工妹捐款。苏小妹养好伤后,请老王吃饭,问老王怎么处理手头的钱,老王建议她开个小吃店。又过了三年,苏小妹在梧桐道被一辆“汉马”撞了,这次她投了一百万的人身保险,失去一条左腿。肇事方和保险公司双双上诉法庭,认为苏小妹有欺诈嫌疑,但是,苏小妹的辩护律师声称,一个受过车祸创伤的人,无疑会把钱投在保险上,而肇事方当时的行驶速度已经超速,有交通拍照为证,一个女人扑向这样的车子,如果不是自寻死路,便是具备超凡判断力和勇气。最后,法院宣布苏小妹胜诉。
  老王上次见到苏小妹是在一年前,在华堂商店,苏小妹说,她现在已经在北京开了98家苏小妹成都小吃,争取在年底开满一百家。又送了老王一家金卡,任何时候到成都小吃都可以免费的金卡,老王没要。
  现在,老王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笑容,苏小妹看见他,也露出勉强的笑容,好像在说,真巧,老王点了点头,好像在说,是啊。又摇了摇,意思是不许笑,要拍照了。
  老王站了起来,退了几步,就在他将要按下快门的时候,苏小妹身边无人驾驶的宝马突然发动、自动提速,车轮子从苏小妹的脸面上碾了过去。

  老王把照片的底片交给档案处存盘之后,便下班回家,路上,有些遗憾的想,当时没有把苏小妹的笑脸拍下来,实在是太遗憾了。他想,苏小妹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了解她了,不过他又想,还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就提了钓鱼杆从家里出来,转了三班公交车,来到北京的密云水库。
  10年前,密云水库还算得上是渔场。5年前,水位下降,螺蛳和贝类都少了,水库库区边上早已没有那种惬意的渔家生活了。现在,水库周围都被铁丝网封闭了起来,整天都有专人值守。现在水库水位至少比原来下降了20米,前几年,水库经常有人钓鱼、游泳,现在都不允许了。截止到今年6月初,北京密云水库库存量约为7亿立方米,与储水历史最高量30多亿立方米相去甚远,
  不过,这些,和老王都没有关系,九年来,他每隔两天就来钓一次鱼。三年前他钓过一条重达百斤的鱼,至于那条鱼叫什么名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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