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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死，死是一块大到无边的巧克力，黑，浓厚，只要一口，你就会空。在死的过程里你先眩晕，再沉重，再轻盈，再飘到一个你该去的地方。但老不是，老是结结实实，实实在在的在你身上的，时间啮掉你的肉，骨骼，五官和肺腑，只剩下一张千疮百孔的松皮，盖着那晃里晃荡的灵魂。

女人老起来首先是不女了，其次才和男人一样，不人了，所以女人的老来得更要命。我很难想象我45岁的样子，照我的性子，那时应该有5个儿子一个女儿，肥胖油亮，挺着两个篮球一样的乳房，乳房上是巴掌大的乳晕和裂成三瓣的乳头。我的腰粗壮有力，肺随时可以拉响一次20分钟的长鸣，依然能跳伦巴，跳得时候全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像烧开了的水。性对于我来说是个有口臭的嘴讲的粗俗笑话，我会傻了吧唧地大笑一直到忘了为什么笑笑出眼泪。

那时候大宝应该不爱和我搞了，只是像搞福利一样一个月搞我两次，任何男人对我都没什么胃口，我胖胖的手指越过圆圆的肚子够自己也越来越难，甚至很难把按摩器自己放进去。于是我的性欲需要一个新的出口，比如难为儿媳妇，砸个把便宜的盘子，或者去酒吧唱蓝调。

或者成为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一个怨妇，歹毒地看着周围，一针见血的看到问题中最丑陋，最阴暗，最无聊，最腐臭的部分。我无比坚硬，从此成为地狱的代言人。

或者我改变性格，成为一个节制讲究的女人，我优雅而且智慧，总是搽着淡淡的粉底，每一个动作都耗费最小的能量，盘着松松的发髻，柔和而又温暖的看着每个人。我安服我老了，不再蹦跳，踢石子，跳热舞，酣醉或者吸吸大麻，我看得透所有小把戏，但是我宽容的接受它。总有同龄的老头向我献殷勤，我含笑着接受，脸上甚至会露出少女的红晕。可洗澡的时候就会暴露一切，塑形内衣一脱下，我的胸部就像被掏空的口袋，我的肚皮也下垂了，像一滩发过了的面，外表光滑内部却处处塌陷，告诉你里边有水、脂肪和活力白蚁一样地溜走了，只剩下空空的巢穴。

或者老疯掉，一边疯颠颠的翻垃圾堆，一边重拾我生物化工的本行，我收集死猫和缢死者的精液，把他们放在造型奇怪的玻璃管里，用磷火烧。总有孩子追着我扔土豆，我成为他们行驶正义时最好的飞靶，他们鬼鬼祟祟地接近我在树林中的小屋，有时是他们的西红柿和臭鸡蛋在我鼻子上开花，有时是我从后面一把揪住他们的脖子晃两下，然后是他们苍白着脸疯跑回家。

我无法想象老的出路，我不能接受任何一种。但我要面对，既然寻死是一件这么温暖容易的事，而衰老却这样缓慢的煮熟我，那么我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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