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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公主坟的时候，我和虹都有些坐不住了。

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把长长的车室填得再无立锥之地。坐在过道上的老太太向我们的座位挪了挪，满是尘土的花棉袄晃了几晃，难闻的体味更浓了，我俩几乎要窒息。可我们怎能嫌弃，愁苦的花棉袄分明是家乡和亲人的标志呵。
“起开！”另一个花棉袄向旁边的女士挪去时，遭到了迎头呵斥。
我和虹交换了下眼神，几年的相知默契，使我们很快明白彼此的含意，我俩不约而同地起身，打算把座位让给这两个年迈可怜的老人。

未待站稳，却见一只白净坚硬的手揪住了花棉袄，售票员如从天而降的凶神，“下去！下去！”这位大姐边吓边在花棉袄上撕拉推搡。我和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车过前门时，一个个身穿灰蓝军大衣、戴着过耳绒帽和红袖章的“春风战士”，曾让我俩发出多少会心敬仰的笑呵！我俩还设想过留下来打工……可现在，人头攒动的车内只感寒气逼人。没人好事，我和虹是唯有的两个观众。

花棉袄左躲右闪不及，索性抓住售票员的臂腕发出哀告：“闺女，我们坐到公园就下，让我们捡几个瓶子卖卖吧……”“不行，不买票就要下车！这样多少次了都！”售票员奋力甩开那双枯皱的手，板着脸孔。两个花棉袄空了手，只好死握饭碗木棍，将屁股牢牢粘在地面上，听任羞辱。原来是这样，不过两块钱的事啊，我舒了口气，到皮包侧面找硬币。虹在一旁碰碰我，摊开的手掌里刚好有两元纸票。

“在哪儿不能吃饭，偏要饭要到首都来了……”驱赶无果，恪尽职守的售票员悻悻朝座位挤回去。话外之音便是，首都只接受敬仰，首都不欢迎讨饭。是啊，别说首都，哪里都不会欢迎……可对这些渴望生存却没有多少生存能力的老人呢？......风暴过去，两个老太太理理行装，如愿以偿，可以用她们的方式去挣钱糊口了，得胜的喜悦显在脸上，俨然象两个丐帮帮主。

车又开了，驶向已知未知的前方。
我看到虹眼中有光亮倏然熄灭，陷入无端的沉默。我俩心事重重，攥着钱的手停在原地，再也没有动。


（青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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