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转载亚运村版北回归线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狂马发表时间:2003-11-18 02:39
妈妈的,也不知道哪家出版社能通得过。弊!

《妻换》第一张a面a1


那年的春天,我在京北的一个小区读书,思考,嫖娼。小区离亚运村有十几公里,出行不太方便。虽然门口有公共汽车站,但是我的人群过敏症日益严重,我肯定是不坐的。那些我叫到家里来的小时工大部分是坐公车来的,但是她们绝不会承认这一点,因为这样她们才好在约定的嫖资以外光明正大地索要来回的打车费,而自觉理亏的我只好再多给五十一百。有时我又不忿,你明明是坐公车来的呀?打车能要两个多小时吗?她们就说堵车呀,早知道你这儿这么远我还得考虑考虑呢。我说,那票呢?她们就说哎呀大哥你这淫真是的,我们要那玩意儿干哈?几十块钱你也不在乎。然后我就只好闭嘴,给钱。
我痛恨这种完事之后加价的行规,而且是挑你正想结完帐赶她出门倒头睡觉的时候,是个男人就知道这一觉有多重要,显然,那帮女人也清楚这一点。无论你们事先说好多少钱,最后总要来这么一下,你给了自然好,你不给她们也不损失什么。她们当然不会在乎一个射精完毕的疲倦的穷男人的感受。谁在乎过呢?我是说,在我成长的岁月中,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学校里不是有那么多课外习题集要买吗?谈了恋爱不是就得结婚吗?坐飞机不也得交机场建设费吗?说到这里不由得让人想起那些电话里说自己身材匀称,到了才发现是个平胸飞机场,走时还要车费的无良女人。你要什么车费啊,你要机场建设费得了。
所以我喜欢三百块。三百块是我的朋友王亡给刚刚从我这儿走的小时工起的绰号。她每次只要三百块,从来不跟你提车费,远也罢,近也罢,她好像坚定地把车费作为不可预见费用计入了卖淫成本。三百块是王亡介绍给我的,当小时工的年头不短,却可贵地没有染上性病和事后加价的恶习,这后一点尤其令人感动。三百块身高一六九厘米,体重五十五公斤,年龄二十八左右,是我喜欢的那种丰满女人。
在这个女人离开之后的十分种,我正在甜美的春眠之中,电话响了。
“喂?” 我从嗓子眼里哼哼着。
“我陈若愚,你干嘛呢?”
“睡觉呢。怎么着?”
“有个公司,B大环科,还记得吗?”
“记得,不是我帮你弄的吗?”我懒洋洋地,不肯离开舒适的小憩状态。
“给你一年几十万块钱,你去做总经理,干不干?”
“干。”

陈若愚是我的铁哥们,湖北人,千万富翁,围棋业余三段。我们在大学里住上下铺,感情很好,世界观差异极大。分头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以后,他成了证券界路子很野的人,我成了混混,但奇怪的是财富的差距却没有中断我们的友谊。他到北京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和我见面,第二件事当然是和我叫去的小时工见面------肉帛相见,这是陈若愚可爱的地方,虽然几百块和几千块对他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似乎觉得,通过和我嫖同样“便宜”的普通妓女,我们就还和从前一样,还是两个熄灯以后跑到海淀路口的大排档一起吃卤煮火烧的青年。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如此草根的妓女阶层,而是大多在高档的桑拿里和什么一号,九号,或者八十八号厮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一根重要的纽带,把他和最广大的、平凡的生活符号联系在一起,比如卤煮火烧,比如棒子面粥,比如三百块的鸡。我知道有钱人会喜欢有这样的心理感受,引起他们“我那个时候.....”的感慨;这种感慨想必是很爽的。
陈若愚的工作是做庄炒股票,是这样的:这个社会上有很多有钱人在股市上骗钱,他们控制某一只股票的大多数流通筹码,把价格拉高以后,通过改善或伪造公司的基本面,或者做出各种题材在传媒上炒作,吸引股民跟风,像哄孩子喝药一样哄着你在高位接走他的筹码,他就挣钱了。当然这个过程是非常复杂的,吸货,拉高,派发,每一个环节都出不得错。陈若愚就是这个行当的高手,不过,他自己那点儿钱根本干不了这个事儿,他是替别人打工,替那些有上亿的资产或者能搬动银行和机构资产的人打工。这是一个屠龙的行当,每一个能干上这行的人都是天才,而全中国能干好的绝对没有几百人。你没法想象你能事先通过学习掌握这个行业需要的技术,哪种学位能教你如何买下一个村子的身份证,开数百个股票账户,用几个亿的资金悄悄地买入一只股票?用不同的利息和期限,不同的中介费签订无数的融资协议;每天自买自卖控制股票的价格,应付证监会的约见;让上市公司的老总开心,使财务报表好看一些;做出各种资产重组方案,骗老百姓上当。谁能教你?谁又能拿出几亿元让你来实习?所以,陈若愚是天才。当然最近几年股市越来越烂,庄家们的日子已经不太好过。但这是泛泛而论,事实上由于几乎没有人会真的只拿自己的钱去做,赔了也是国家或机构的,所以这些股市的操纵者个人,永远过着金字塔尖的日子。
B大环科就是陈若愚的系统工程的一部分。为了让他操纵的上市公司给股民一个美好的想象,就要让上市公司和我们的母校,著名的B大合资成立一个环保公司。钱由他所在的宏翔集团出,股东为三家:宏翔,上市公司,B大。上市公司他去搞定,B大这边,当时我去帮他跑了跑,因为B大产业部有个老同学,环保也符合B大校办产业的发展方向,就很顺利地跑了下来。但陈的目的就是拿这个公司说事儿,并没有打算真的经营,所以B大环科一直就是个空壳,注册资金三千万也早就抽走了两千五百万。
陈若愚告诉我,这次申奥肯定会成功-----他和归总,也就是宏翔集团的老板都这么想。北京接下来会有好几百个亿的资金投到环保上,我们应该去啃一口。而且B大环科成立一年多了,再运作一年多就到三年了,那时创业板也开了,可以去创业板上市,不行就去香港创业板。
我没工夫细想陈若愚说的,只知道我又有个工作了。在这之前我已经有一年多没工作也不想工作,钱花光了,高放离开我跑到南方去了;我买过的股票和睡过的女人,租过的房子,做过的梦都离我而去。还剩一辆桑塔纳2000跟着我,要是没有拉着手刹,它也会离我而去的。

“老子要当杨总了。”我对王亡和阮质说。
“你不行。”王亡说。
“你干不了。”阮质说。
“你们俩干嘛呀?我凭什么不行?”我很不忿。
王亡吃着他最爱吃的“老坛子” -----就是什锦泡菜,里面有竹笋,鸡爪子什么的-----说道,“你不是干公司的人。” 王亡是典型的南方人,短小精干,三十五岁已经有点秃顶。所以他的头发永远都很短,好像那些没有的头发是不小心剃掉的。阮质很帅,留长头发,清华计算机系毕业,现在是无业游民,专攻艺术。
我们三个人在“眉州酒楼”吃饭,这里的川菜很地道。我和王亡都是四川人,阮质是北京人,但什么都能吃。打着苏东坡招牌的饭馆在北京到处都是,“东坡酒楼” ,“苏轼酒楼” ,“三苏酒家” ,没几个人能分得清楚。
王亡东瞅西瞅,“杨老师快看,你喜欢的!肉弹啊!”
“你说我为什么干不了公司?”我往肉弹方向看了看,果然是肉弹。一个穿着粉色毛衣的女孩子和女伴在吃饭。她怎么敢穿粉色呢?呼之欲出的大乳房,在我们十米外摇曳。她的女伴很瘦,全匀给她了。我有时会有很奇怪的想法,比如在公共场合,我会看着身边的女人,心想,她的乳房和生殖器离我只有一米,半米,虽然隔着衣服,但是它们确实在那儿啊!她怎么能跟没事儿一样呢?她的乳房离我这么近?她的生殖系统?
我不该这么想。
“你说,我为什么干不了?”我问。
王亡摆出一副不证自明的样子,说道:“你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不会当孙子,又懒,你说这两年除了女人你请人吃过饭没有?”
“那是我没事儿啊!我要开公司了当然会请人吃饭。”我心里在想,这两年我请女人吃过饭没有?
“你错了,绝不能到用得着的时候才请人吃饭,要天天请,月月请,年年请。而且不光是吃饭,就你那样儿,你请人吃饭也是白请。”
“我什么样儿?”
王亡吃麻婆豆腐是用大勺的,很农民。“请客是个形式,关键就是你得舔屁眼儿,还不能让人觉得你不情愿。你丫一脸的清高,一脸的谁也瞧不起,舔了也白舔。”他现身说法,拿着勺子就开舔。
我说:“可是,我不能装么?”
王亡没理我,我看着阮质。
阮质很酷地把头发捋到耳朵后头,“装不了。”这个自恋狂,我知道他的意思:看看,就这个破斯,你行吗?
我当然不会受这两个人的打击。他们有什么资格评价一个三千万公司的老总应该具有什么素质呢?这两个人,王亡,开着一家惨淡经营的演员经纪公司,每年面临倒闭两到三次;手下女演员无数,却一个都没砸上。阮质,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不在方正集团好好干,偏偏辞职出来写歌写小说,三年以来一直窝在亚运村的一室一厅,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性生活全靠哥儿几个心软,给他隔三岔五发两个姑娘,姑娘太善良,看见阮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听听他漫不经心地唱着《灰色马灰色的骑手》,心一软就跟他睡了。
阮质从方正辞职的时候颇顶住了些压力。马上就能拿到的内部职工股不是最主要的,可气的是大家都质疑他的歌喉。我的意思是他应该先挣钱,有钱了什么不好办啊?再给自己出专辑啊!王亡的意思是搞艺术本身就没什么意思。最大的压力来自阮质家里,他家就在北京,家境很不错,哥哥姐姐都有体面的工作。好不容易家里出了一个清华的,没想到干两个月计算机就不干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别人问起来怎么说?我儿子-------是个写歌的?是羽泉吗?不是?
阮质比较牛逼的一点就是固执。不管怎么说,他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果,那也叫生活的话。他会买一大锅肉回家炖上,然后吃。然后他就听音乐或者写歌,做MIDI,或者写小说。当然他大量地看书,从最俗的时间简史到最俗的西藏生死书-----这话太损了,总之他大量地看书。到夜里三四点的时候,他可能看到会心之处,于是,在熟睡的北京,亚运村安惠北里某居民楼一层传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好啊------”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由于他刚刚完成一次愉快的做爱或手淫。后者的可能性居多,因为女方也在的话你总不太好意思这么叹息,多没见过世面啊。
事情很清楚,阮质还没出专辑,没出名,没成功,没女朋友,没戏,没有批评我是否具备舔屁眼能力的资格。我说这么多干嘛?丫是一个写歌的!证毕。
再说说王亡。
对王亡来说,生活,就是性生活;性生活就是生活。他的生命,如果我是林肯总统,我会说,就是鸡巴拥有,鸡巴治理,鸡巴享受,或者,换成动宾结构:拥有鸡巴,治理鸡巴,享受鸡巴。这完全不是溢美之词,我觉得他生活中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性。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配得到这样的概括,至少你得有足够的性欲。经常听到一些攒好几天做一宿的男人恬不知耻地说,他生活就是为了女人。呸,你也配?王亡是“生活就是为了女人”的底线:在我认识他的这几年之中,他常年保持每日一次的做爱频度,而且跟同一个女人做爱的次数一般不超过三次,大部分都是一次。这就不容易啦,一天做一次很容易,但是天天做一次就需要天赋和无耻了。
天赋的来源,据王亡说是由于他在中学时代就被一个女老师拖上了床,有了正常的性生活。王亡说,当他的同学们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着《新婚必读》手淫的时候,他正在老师的宿舍里和老师伐战不休。老师会做很好喝的番茄鸡蛋汤,给年轻聪明的王亡补身体。王亡咕噜咕噜喝完一抹嘴,又把老师和老师正在写的教案一起摁到床上。用进废退啊用进废退,每次说到这里,王亡总是痛心疾首地说,你们丫自己算算,从第一次遗精到第一次做爱,你们放了多少空炮?你们在性欲最旺盛的时候,不是和被子干就是和手纸干,你们这样能健康吗?能,健,康吗?我告诉你们,我从来就没遗过精,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手淫过一次。看着我们怀疑的眼光,他又加上一句:除非是女人帮我。
拉马克的用进废退可以解释王亡旺盛的性欲吗?存疑。但是他用以说明我们有过不健康的青春的论据倒是妥实的。我确实记得那些顺着下水道流到不知名的去处的,关于电视上的女人的一个个幻想。我确实记得躲在宿舍的被窝里,打着手电,因为热或因为兴奋而满头大汗的少年。那些插图和杂志还历历在目,我记得有一本杂志叫做《文明》的,经常会登出一些标题耸动的文章,像“贴面舞,危险的舞” ,“失身谁之错” 等等,这些标题就足以让五百个春情勃发的小镇少年射精了。
总之我们都是傻逼,在我们考虑跟班上的女生说话是否丢人的时候,王亡正在狠狠地丢人,真丢人,让一个比他大十五岁的女人大丢而特丢。女教师用学校自留地里种出的番茄做的蛋花汤鼓舞了王亡的士气,女教师用方言发出的呻吟划破了王亡的青春期,余音绕梁,到今天还依稀可闻。
天赋他是有了,但是要在现在这样的社会中过上无愧于他生具之异秉的性生活,王亡还需要无耻。无耻比天赋重要。这有两个原因:一,你必须无耻才能很快找到那么多女人。王亡有个奇怪的原则,他绝不嫖娼,坚决只和良家妇女包括女学生干,这一点他显然不好意思用“卫生”来做理由,因为只和良家妇女干但有时不戴套的他中过镖,而良莠不拘但坚决戴套的我反而从来没事。 王亡的这个原则让他真正成为了一个“生活就是为了女人”的人,你想想,早上送走一个,马上就得盘算今天晚上约谁出来,几点出来合适,最好不要早得需要请她吃饭,也不要晚得万一搞不定就来不及约第二个。同时和几个女人建立着“短信依赖” ,和几个女人打着电话,在聊天室里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狩猎。真他妈累,但累并不无耻。无耻的是,为了迅速地搞到大量女人,你必须从世道人心最肮脏的脆弱结合部,干净利落地把你的爪子伸进去,拽出什么是什么,带回家,上床,做。
怎么说呢?王亡的性伙伴主要来自网上,我们得从那些网上女人说起。什么样的女人是能在聊天室里认识,当天就出来跟你砸的呢?显然是对性有兴趣,又没有太多自以为是的道德羁绊的女人。用王亡的话来说,人家就是想砸。如果是这样当然好,大家都很单纯,你想砸我也想砸,那就出来砸吧。可事实不是这样,这个势利的社会中已经没有几个单纯的花痴了,如果有,我几乎会爱上她。事实是,大多数想砸的女人,不光是想砸,而是想跟成功的男人砸。我不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成功的男人鸡巴比较大吗?你能嫁给,或以别的方式利用上那些跟你睡一觉就拔鸟无情,名字都是假的,手机永远不接的男人吗?如果不是,你在挑选性伙伴的时候,把他们的车和房子做为条件是什么意思呢?我实在是不明白。我只能这么理解,这个社会对于成功,金钱的病态迷恋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人的性器官之中。
在聊天室里充斥的“坐奔驰去兜风” ,“宝马X5” ,“事业成功感情失败”
这样的网名中,女人们挑选着她们愿意与之发生一夜情的男人;反过来说,如果你不是以这样的面目出现,你被挑上的概率就大大降低。生活中显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这样的条件,所以谎言不可避免。从名字开始,到聊天的内容,到电话,到做爱间隙的盘问,上了这条船你就可劲儿编吧。在那个女人面前营造一个成功男人的幻象,躲在这个面具里跟她做爱,双方都在呻吟。女人在真的呻吟:“啊------啊------啊------”男人在呼喊着也许是他自己的梦想:“啊我有车------啊我成功------啊我牛逼------”跟呻吟无异。在这方面,王亡早已驾轻就熟,出神入化。我有时觉得我对此不该说三道四,呻吟跟无耻有什么关系呢?你难道没有说过你的女人是最美的,你的女人难道没有说过你是最棒的吗?哪里就无耻了?王亡经常这么质问我。他还真能把我问住。
无耻先于天赋的第二个原因,你必须无耻才能尽快甩掉大量的女人,这还用说么?
我说的这一切王亡通通不同意,他不同意的角度很奇怪,他说无耻也是天赋。

“上不上,那果儿?”无耻的王老师催促我。
我们互称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叫习惯了。王老师在问我要不要上那个穿粉毛衣的果儿。
果,就是妞儿,也就是北京人以前说的“蜜” ;与泡妞,诱蜜对应的词儿,是“戏果儿” 。据考证,果一词来自英文的“groopy” ,指那些和乐队泡在一起的女孩。后来不知怎么被文艺圈的人先用起来,成了小范围的专有名词。
“这个好吗?”我今天没什么心情。
“好好,你不要给我们。”王亡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兴致勃勃。我又回头看了看十米外动荡不安的乳房,粉色女孩和女伴窃窃私语,眉眼有些看不清楚。公共场合的女人比正常渠道认识的女人更加有诱惑力,因为在公共场合,泡与被泡,戏与被戏都有更加明确的性意味,你们毕竟不是因为谈某个合同认识的,不是因为她想卖保险给你认识的,不是在某个想让大家互相认识的派对上认识的。你们认识就是因为互相感兴趣。而且,愿意给无缘无故跟自己搭讪的男人留电话的女人,往往不排斥进一步的冒险。所以在公共场合戏果儿是一个色狼的必修课。结果多半是被不礼貌地白眼或有礼貌地拒绝,这叫钉子,硬钉子和软钉子。留了电话的,多半就有戏了。概率固然不大,但是天道酬勤,你若是每次出门都注意多碰几个钉子的话,你会发现能从大街上勾搭回家的女人还真不少。
“你丫为什么不上?”我今天真不想动。
“你上把握大呀!”王亡老套地谄媚着。
我指着阮质,“他把握更大。”阮质笑着摇头,他才不上呢,永远坐享其成的家伙。“今儿你不是约了两个吗?待会儿?”我问王亡。
“那是今天,明天呢,后天呢?”
“明天后天我就歇着了。杨总哪儿能老跟你们这么混?”我说的是真话。过两天陈若愚要来北京,带我去见宏翔的老板归总,最终还是归总拍板,我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那更该上了,过了这阵儿你想戏果儿都没时间了。”阮质忽然冒出一句。
“哎,要走了!”王亡着急道。我抬起头,看见粉色大波站起身,从桌子旁边走出来,这一走不得了,我发誓我看见她的乳房在空中以正弦曲线在运动。我看着那对乳房进了卫生间,就站起身跟了进去,身后是来自王亡和阮质的一片牛逼声。
卫生间有两个男女混用的隔断,外面是洗手的台子,我就在那儿站着等着。
我看了看镜子里面的杨想。我穿着一件灰色的薄毛衣,三角形的领口开着,我看着自己的眼睛,看见了眼睛下面的皱纹。奇怪的是我看起来很年轻,像个二十三四的小伙子,虽然我已经二十八了。我发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你往往会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像一个摄像机对着一台正在转播自己拍摄图像的电视。那个摄像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
女孩出来了,洗手。我的镜头摇过去,看见她的脸,和她的身材一致的圆脸,但是还算好看。大概是个刚上班不久的办公室女孩。
“对不起,小姐。”第一句要有礼貌,这是经验之谈。我们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预设为互不信任的,所以你的首要任务是必须打消她的顾虑,让她那根从小养成,由妈妈和老师精心打造的警惕神经松弛下来。不要相信在意大利发生的事情会在这里发生,不要相信三流小说里面------谦虚点,不要相信其他三流小说里面描述的牛逼邂逅。如果你上来就对她挤挤眼睛,说“粉色,哈?”的话,相信我,她会把你当成一个傻逼。
她警惕地看着我,但眼睛里没有嫌恶,还好,这不是一个“政治正确”女孩。碰到那种女孩,看着她浑身洋溢的道德感冲着你没顶而来,你耳边会传来无声的呐喊(最奇怪的是好多人在一起喊,有时我甚至能听到我小学老师的声音)“流氓真恶心” 、“坏人快滚!” ,我立马就滚了。
“我没什么恶意,我想认识你。”说这句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这不用叮嘱,其实应该一直看着。你的眼神要坦荡,不管是什么坦荡;就算是“你看,我想勾引你”这样的坦荡,都比游移的眼神要好。微笑,这是很容易的,我有一个诀窍跟大家分享:有时候苦笑和微笑是很像的,尤其对陌生人。我只要在当街勾搭女人的时候,想到自己二十八岁了,还在当街勾搭女人,我的脸上就浮现出自然的,微笑。
另外,“我想认识你”和“可以认识你吗?”之间的区别,就是职业和业余的区别,因为女人永远喜欢被驱使,而不是被征求意见。
“没这个必要吧?”她笑了,她的反应中规中矩,很奇怪的是有如此之多的女人会说这句话。难道电视剧里是这么说的吗?话语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想想看,此刻,在北京,可能有五千个女人在对搭讪的男人说,没这个必要吧?要是把这些声音聚拢在一起,势必响彻云霄。
“很有必要。”我说。
“你是干什么的?”女孩已经从戒备状态进入好奇状态。
“我是做环保的。”
“我要看你的身份证。”她还挺逗。
我掏出钱包,把身份证取出来给她。
她笑着,没想到我真的给她看。“杨想,你二十八了?不像。你是成都人——”
有人进了卫生间。我还没有在旁边有人上厕所的情况下戏过果儿,感到有点不自在。“留个电话吧。”
她又看了看我,笑,把电话给了我。
我回到座位,对王亡和阮质期待的目光视若无睹。
“赶快上,赶快发。”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王亡面前被他嚼剩的鸡爪子残骸。“你们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鸡爪子都是不带骨头的吗?”我问。
“都剥好了的呗。”
“怎么剥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
“都是那帮贩子雇人剥的,人剥的最快,最利索。人剥的,明白吗?”
王亡的表情好像要呕吐。

“注意要牛逼点,待会儿见老板。”陈若愚说。
我们俩在酒店的房间里,今天我是来面试的。虽然陈若愚在归总面前说话一言九鼎,但是他不愿意经常运用这种影响力,所以主要还得靠我自己。他介绍我对我来说利弊参半:好处是他介绍的人,归总不会怀疑我的能力;坏处是,归总会把我当成陈的人,用归用,但总是别人的羽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就怕太牛逼了。”我说。我坐在椅子上,陈若愚躺在床上,四肢摊着,很厚实的身体,都是小时候帮家里种田练出来的。他精力旺盛,智商极高,难得的是却长着一副老实相,憨厚得让人心碎。他是那种典型的强人,刚柔并济,人情练达,神经坚定。我跟他怎么会是好朋友?真是奇怪。
“不是一回事儿。还有,老板说,先拿二十万吧,一年。我争取了一下就算了,有点委屈你。”陈若愚说。
“没事儿,你太争取对我没好处。”
“我也这么想。反正还是按咱们以前想的弄,搞上市。不行你干一阵,我这边给收了。股份还是有。”
“行。”
“你那个,有些毛病可以改改了吧?太懒了不行。当孙子就认真当。”
看来当孙子是我的死穴,怎么都这么说。我知道我在骨子里很自负,可是我已经很装逼了呀?还是夹不住吗?为什么我就不能够一边情真意切地和哥哥们喝酒,一边在肚子里边大骂傻逼呢?为什么别人就都行呢?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努力想伪装高潮,但又屡屡被嫖客看穿的妓女一样。真丧气。
陈若愚拿起电话。“老板,起来了?呵呵呵,昨儿折腾到几点?------我不干,我嫌贵,呵呵呵呵------那个,杨想来了------就是咱们说B大环科那个-----对,要不要见见?------好,我让他待会儿过来-------我就不过来了,你是主考嘛,呵呵。好,就这么说。”
他放下电话,“老板昨天带了两个回来,还不想起来。”
归总是出了名的在下属面前百无禁忌的人,尤其是这方面。宏翔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归总的段子出奇地多,归总的女人出奇地多。财富和性欲是正相关的吗?有可能,因为能挣到钱的人大多精力旺盛。陈若愚跟我说过,有好几个女人告诉他,千万富翁的那话儿,感觉和百万富翁的还真是不一样。也许我错怪那些聊天室里的女人了,她们非得和成功男人上床,只是受着体内传承优良基因的雌性本能驱使,何过之有?
我走到归总的房间门口,按门铃。
“谁?”
“杨想。”
“进来,门没关。”
我走进去,是一个套间,我在沙发上坐下。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归总在洗澡。我往卧室里瞄了一眼,没有看见归总的女人,可能已经打发走了。我能想象她们心满意足的神情。两个小姐妹,也许来自东北,也许来自四川,也许长头发,也许短头发;她们可能读过一些书,也许会唱《MY HEART WILL GO ON》。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她们必须得有一米六八以上,年轻漂亮,这是归总的原则。这两个身材姣好的女孩走出酒店,走进王府井热闹的大街,打闹着,取笑着,商量着怎么处理昨晚每人挣到的三千块钱,是去逛街呢?还是喝茶?
酒店和家里的区别就是房间里到处都有大量的镜子,我又看见我自己。我穿着还算不错的五千块钱的西装,里面是件带领儿的T恤,头发剪短了,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杨总你好,我对自己说。
归总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只围着浴巾,瘦瘦的,个子很高。他,也只有二十八岁。小学三年级就出去做生意,我们还在解方程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在投机倒把了。所以今天,归总身家过亿。
“归总你好,我是杨想。”我站起身来。
“嗯。”归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两条大腿从浴巾下面露出来,全是毛。他拿烟,找火机。我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打火机,这是个错误,虽然我并不抽烟。不过归总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自责,用酒店的火柴点了烟。
他缓缓地吐出几口烟雾,看了看我,说道:“陈若愚说,你还挺机灵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哈”了一声。这是他们这种级别的人的一种本事,普普通通一句话就让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明显地感觉到我的同龄人归总身上的一种气度,一种威严。我的反应和我的思想完全不是一回事,你看,虽然我从来认为所谓威严,是类似这样一种东西:猴群中有只猴子撅起他的屁股,说:“大家看那,我的屁股,多红润,多威严呐!”这时他是毫无威严的。但不知为什么有一天所有的猴子都说:“大家看那,他的屁股,多红润,多威严呐!”他就成了那只最威严的猴子。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我西服革履,他披着浴巾,露着两条大毛腿,我却感到了他身上的威严。显然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对着红润的屁股顶礼膜拜,周围是和我一样涕泪交流的同类。我就在这样一个物种中间苟活着。
“说说看,你想怎么干,B大环科?”归总把身子在沙发上舒展开来。
我知道这就是面试了,那就来呗。“我想从三个方面着手吧。一个是工程方面,我们可以承接一些环保项目。北京的项目比较难,因为北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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