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第四部·第二十章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心有些乱发表时间:2003-08-14 06:15
                 第二十章

                  1

  剧本进行得异常顺利。汪中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事业,才是真的。
只要他获奖,甚至只把提名保持到电视节结束,都是一大收获。他要完成一个空前绝后
的壮举,三个月就把一部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前后期做完。
  这没有先例。杨老头子曾经用四个半月拿出了一部作品,警匪片,拍得很一般。他
当然要牛得多。火热的都市恋情,三角争斗,惊险厮杀,还有红梅小姐这样的风云人物,
想不火都不行。
  “红梅啊红梅,我要火了。”汪中又一次去汇丰小区,忍不住对习红梅说。
  “火吧,呵呵,真为你高兴。”
  “这么久了啊,”汪中感叹着,“我终于要火了,可算火了。”
  习红梅宽容地望着他,“还没开拍呢,剧本都没弄完,你先稳一稳好吗。”
  汪中反应过来,不能在习红梅面前表现出得意忘形。她最近打扮得越来越新潮,性
感,很可能勾搭了其他男人,不值得他那么信任了。这个本子商业价值太高,如果她哪
天犯病捣捣乱,麻烦就大了。
  “我是越活越年轻,”汪中自嘲着,“沉不住气啦,红梅,都得怪你,你让我这么
年轻。”
  “你真会说话,”习红梅娇媚地笑起来,有些色情地抚弄着汪中油亮亮的头顶,“
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年轻呀,女人还有什么比年轻更重要呢?”
  汪中笑眯眯看着她,“你是越来越年轻,越来越风流,真为你高兴啊。”
  “这话什么意思?”习红梅反应过来。
  “没什么,没什么。”
  习红梅不高兴了,嚷嚷起来,“还没怎么呢,就管起我来了?”
  “不敢不敢,”汪中皮笑肉不笑,“我一腔真情要付诸东流啦,唉,我的确配不上
你。”
  习红梅仔细审阅着汪中的表情。导演最近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她把往事聊得越深,
个人的隐私就离她越远,变成了汪中的帮凶。当然,汪中是老实人,给他一万个胆子,
也不会拿那些东西来要挟她,但她总不太舒服。
  “你这么一说,我无地自容啦,”习红梅收回双手,抱在胸前,“咱们什么交情啊,
还说这个?”
  “不说了,红梅,我先走了,等我把整体大纲写好了再来找你。”
  “你不要一走了事,”习红梅有点舍不得,毕竟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别意气用
事啊,什么都好商量。”
  “我知道,红梅,你也要小心,那孙子随时会来找你麻烦,”汪中真诚地说,“要
不到我哪儿呆几天?我反正要去上海搞定投资。”
  “不用了,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电视台只要一天看不见我,就是他的事儿,他跑不
了。”

  积雪融化了。大街脱去了外衣,恢复了花花绿绿的色彩。到处都是电视节广告,醒
目地印在电车,公交车,灯箱,广告牌上。各种报刊杂志电视电台甚至网上都充斥着电
视节的新闻,正面的居多,也有许多小道消息,说上面要拿它开刀,因为有许多黑幕。
  汪中想,不管怎样也得搏一把。他要让这个剧破土而出,造成轰动,要凭它重新登
上名导的宝座,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雪后的空气很清新。迎面而过的漂亮少年们眼里噙着春水,亮闪闪的,跟身上的光
鲜衣着相映成趣。这个剧搞完了,他要搞个地道的青春偶像剧,喊明了跟F4叫劲,他还
就不信了,国内搞不出那种东西。
  手机突然响了。是评委会的一个哥们。
  “汪导,主任让我们找您这几年的作品,说要好好学习。”
  “真不错,”汪中客套着,“这主任还真有意思,居然会看上我这么个过气的家伙。”
  “他对您很感兴趣,”评委喜气洋洋,“您来拜访一下吧,他很好客,对我们都不
错,这次您要能获奖了,咱们老朋友看着也高兴啊。”
  “好的,我去,”汪中兴冲冲地答应,他不能马上去,显得太着急,他得拿一下份
儿,“明天怎么样?”
  他想给习红梅打个电话,庆贺一下。一想又作罢了。还是等去了再说。名气需要慢
慢积累,上一次他没有珍惜,这次好运已经降临,剩下的就是怎么稳重地、稳妥地得到
应该属于他的一切了。

  丽晶饭店号称“美妙的维多利亚岛屿”,是一个洋溢着英国古典风格的四星级酒店。
汪中踏进高廊大柱,拱窗纹壁的大堂,望着那些衣冠楚楚,装模作样的亮丽男女,猛然
有种感觉,要让习红梅殴打烟烟那一幕也在这么豪华绚丽的酒店重演,该是多么刺激,
多么美妙。
  烟烟在干嘛呢?汪中好奇地想。
  组委会在十八楼,很俗的一个数字,这很正常。汪中费解的是,组委会居然和评委
会在一起,这可以解释成暗箱操作。真要这样就很可怕,声势造这么大,比金鹰百花都
大,说明什么呢。
  到处都很紧张忙碌。工作人员西装革履,精神焕发,戴着个漂亮的天蓝徽章,风风
火火窜来窜去。扛着大小摄影机的记者穿行于各个房间,不亦乐乎。到处都是那幅铁门
大广告招贴,好像这整整一层被大海报糊成了一条华丽斑斓的肠子,要把每一个来访者
活活吞噬。
  主任办公室并不好找。评委哥们不在,汪中只得自己折腾。奇怪的是,每一扇门上
都贴着“电视节”三个字,好像所有部门都用这样一个名称。
  汪中眼睛突然一亮,一个丰姿绰约的年轻女子迎面走来。
  “您是汪导吧?”
  汪中一惊,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美妙的声音。
  女子又问了一次。
  “你是……”汪中期期艾艾。
  女子含蓄地牵动嘴唇,“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汪导这么腼腆呀。”
  “小姐太迷人了,”汪中实话实说,“小姐如果去演戏,很多演员会失业的。”
  女子嘴角牵动的幅度大了些,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汪导真会说话,我会当真的
啊。”
  “小姐贵姓?”
  “我姓周,汪导,”女子优雅地扭过身子,“请跟我来。”
  女子把他带到一个华贵的包房外间,说了声抱歉,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看来她对
他还有点兴趣。
  汪中不禁飘飘然。
  里间出来一个娇艳的小姑娘,“汪导来了?稍等片刻,主任马上就叫您。”

  一等就是二十分钟。汪中无心观赏墙上精裱的骑士图案,便站起来走到雕花阳台上,
望着楼下枯的草坪和两个波光粼粼的喷水池。看了一会儿,有点无聊,便回到屋内,从
一个精致的书报架上拿起几本影视杂志,翻了翻,来了精神。上面都是他当年获奖后风
光一时的报道。看来主任一直在研究他。这很好,说不定还会让他占到一些便宜。
  汪中津津有味地欣赏了半天,看看表,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谁也不搭理他。他有些
纳闷,又不好意思闯进里屋。他走出门,想看看那个美丽的周小姐在不在。但是转来转
去都没有找到她。
  一回到套间,那个娇艳的小丫头又来了,“汪导,非常对不起,还得等一小会儿。”
  “还要多久?”
  “主任事情太多了,”小丫头很不懂事,“汪导有事么?没事就再等等吧。”
  汪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主任至少也该出来打个招呼,再去忙吧?汪中拿出手机,
想给习红梅拨个电话,想想又揣了回去。这又不是片场,这是人家的地盘。万一主任真
忙着,无法分身呢?
  汪中蜷在宽大的沙发上,时不时有人进来请示工作,都奇怪地望望他,好像他是来
走后门的。汪中蹦起来,窜到楼道,找那个评委哥们。来之前明明打了电话,那人也说
要等他,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突然,汪中看见周小姐满面春风从电梯门出来,还冲他一笑。汪中脑袋一阵眩晕,
真是个尤物啊。跟习红梅比,她更有大家风度;跟烟烟比,更是一派雍容华贵。
  主任不会是她吧?
  “汪导!”小丫头突然蹦出来,“您怎么到处乱跑呀?主任找您呢!”
  “对汪导放尊重点,”周小姐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周……秘书!”小丫头脸都吓青了,说了声对不起,一溜烟跑了。
  “汪导别放心上,”周小姐巧笑嫣然,“您先找主任,我去忙了。”
  汪中还没说什么,周小姐已经转身,朝另一个摆着许多电脑的房间款款走去。汪中
一边惆怅地望着,一边走向套间。刚到门口露了个头,就听里面一声大喝:“哈哈!稀
客!欢迎欢迎。”
  汪中一愣,顿时两腿打战。他听出了这个声音,但是已经来不及逃跑了。

  主任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揪住了他。

  杨闯浓眉大眼的方脸上看不出丝毫仇恨。这是张红光满面,神采飞扬,保养得很不
错的脸。它在微笑,一种胜利的、得意的、居高临下而又满肚子坏水的微笑。
  “难得啊!”杨闯咧开大嘴,热情地嚷嚷,“您老居然大驾光临,亲自送上门来啦。”

                  2

  “我要找杨闯摊牌,”汪中气哼哼地跟习红梅说:“他妈的,欺人太甚。”
  “你真会去?”习红梅嘻嘻哈哈着。
  “我非去不可,”汪中赌气地说,“去给你看看!”
  “你要真去,我就会更喜欢你了。”
  “不太可能了吧,我知道你跟你们台里那小子好上了,好几个人跟我说了。”
  “都谁呀?”习红梅浪笑,“吃醋了?”
  “吃醋的该是杨闯吧,嘿嘿。”
  “别怕他,”习红梅恶狠狠地说,“你越凶,他越忪。他也就是一条狗,能把你这
大导演艺术家怎么样?”
  “对不起,我没明白你在说什么。”杨闯用一根小银匙叮咛当啷地刮着咖啡杯,倨
傲地望着汪中。
  “我也没明白你在说什么。”汪中有些紧张。

  丽晶一楼的咖啡厅很安静。几个零星的客人在浅灰色背景上一动不动,宛若壁画。
从外面的亮堂转进这里的昏暗,什么都很容易沉寂,畏缩。
  杨闯看着汪中,想笑。要在以前,他真会笑出来,还会好好修理一番这个王八蛋。
不过他也有点佩服汪中。红梅小姐不是那么好上的,就算她存心搞外遇,也不会轻易跟
看不上的男人上床。“把话说明白一点,大导演。”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汪中很执拗。
  汪中刚才犯了一阵晕,突然觉得好像在演戏。这很奇特,可以冲淡紧张。他要表现
得很悲痛,很委屈,玩习红梅也是出于报复,这样杨闯会好受点。到这个时候,他再想
办法往大奖赛靠。
  “我怎么知道,”杨闯懒洋洋地说。
  “你当然知道,”汪中悲愤地说,“你把烟烟弄哪里去了?她还是个孩子。”
  “哈哈,”杨闯眉飞色舞,“就这个?烟烟很好,你就放心吧。”
  “把她还给我,”汪中讨好地说,“我把红梅还给你,好不好?”
  “哈哈哈哈!”杨闯大笑,惹得那几个客人扭头望过来,“你抽风了吧?还跟我谈
条件呢。”
  “咱俩都不是好东西,现在平等了,”汪中松弛下来,“我不想再闹了,闹下去谁
都没好处。”
  “你要怎么着?”
  “不怎么着,得把这话说清楚,”汪中纠缠不休。
  “你怎么那么腻味啊?有完没完?”
  “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杨闯。”这样调戏杨闯,真好玩。
  “怎么这么磨唧啊,一个大老爷们儿,”杨闯哭笑不得,“说实话,就你这样,烟
烟能喜欢?”
  “我们俩好了整整四年!”汪中提高了语调。杨闯没来得及制止,周围的目光又一
次刷刷地扫过来。
  杨闯把头埋下去,“换个地方吧。”
  汪中假装没看见。杨闯每天进进出出,丽晶应该有很多人认识他。他当然要脸面。
有些时候,坏人比好人更需要这个东西。

  汪中哼了一声,扭脸望着窗外。饭店门口就是两个巨大的电视节招牌,还是那扇生
锈的大门,天空,跟真实的天空一样晴朗,健康。但一扇玻璃之后,谈话的这两个人已
经腐败了,散发出一股光鲜的恶臭。汪中知道,不能单刀直入要求什么,必须曲折,最
好杨闯着急,对他无礼。但又不能把杨闯激怒了,玩大了。
  “去隔壁茶楼?”杨闯提议。
  “不去,”汪中开口了,“什么破地儿啊。”
  “你是真有病。”
  “你把我晾一个多小时,我不能犯犯病?”汪中满脸不忿,“咱俩得平等啊,对不
对?”
  “你动动脑子行不行?口口声声要平等,说明你接受了这种不平等。”
  “没觉得,”汪中顽固地说。
  “有话快说,”杨闯一副官场样子,“我这么多事,在你身上耽误不起。”
  “你是官,你是大主任,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汪中努力让杨闯越来越厌恶,“
要想解决问题,这样是不行的,就算你多有钱也不行。”
  “说完了?”杨闯凶狠地说。
  “你要犯浑,我也不怕,”汪中慢慢抬起手来,揉两揉眼睛,居然弄得眼眶湿漉漉
的,“是你先破坏了我的家庭,我那么多媒体朋友,稍稍炒作一下,嘿嘿。”
  “找死呐你?”杨闯压低声音,“你没搞我老婆?要进去一块儿进,都他妈臭大街,
连烟烟和习红梅一块儿。”
  “我死,你身败名裂,我都给几个副导演交待过了,要死也是你弄死的,”汪中阴
笑着,一副老流氓形象。
  杨闯烦躁地把小银匙扔进杯子:“你好歹也是个艺术家,怎么这样恶心。”
  “跟你丫没完,”汪中耍流氓进入了角色,开始肆无忌惮,“我也就说话脏,你丫
是下面脏,你丫进去的那个洞,更他妈脏。”

  杨闯探起半个身子,抄起面前的咖啡。

  “来呀,我还真不怕,”汪中十分痛快,本来要装傻逼,一不留神却当了流氓,“
演艺圈一导演让你这大老板泼了一脸,这事一炒,下个片子肯定好卖。”
  杨闯冷笑一声,坐回原位。
  汪中的声音就像从骨头缝里往外嘶嘶冒冷气:“你是不是也需要来点炒作?为了一
个人尽可夫的小骚货,跟整个演艺圈作对,真他妈英勇啊,我操。”
  “你以为你就是演艺圈?”
  “来试试么,一试不就知道了?”
  “不打了,我服了。”
  “真服还是假服?”汪中不依不饶。
  杨闯真想不顾一切狠狠收拾他一顿,他要亲自动手,把汪中揍得鼻青脸肿血里糊拉。
但现在不行。周芫还在上面等他呢,他还让烟烟今天来找呢。烟烟要到了就好了,让汪
中好好看看,他是怎么调教女人的。
  “行了,别演了,”杨闯掏出一个金光闪亮的烟盒,轻巧地弹出一支烟。旁边一个
侍应生立刻上前,帮他点燃,“明说吧,你要什么?”
  “想通了?”还不行,杨闯的个性还没有完全凸现,素材还不太够,体验还不太深,
“你是个明白人,怪不得那骚货会看上你。”
  杨闯用力抽了一口烟,轻轻细细地吐出来。
  “首先,你把烟烟还我,”汪中眯着眼,“其次,我要拍一个新剧,希望你投资全
部或者一部分,让我拿它参赛。”
  “合辙是来要钱的啊,”杨闯一阵轻松,“早说啊,拐弯抹角的也不怕寒碜。”
  “看着你我上下家的份上才来找你,”汪中一窍通百窍通,“谁都有倒霉的时候,
对不?”
  “上下家?”
  “我是烟烟的上家,你是她下家,”汪中说,“你是红梅的上家,我是下家,我操,
咱俩就像亲兄弟啊。”

                  3

  风很冷,吹得丽晶前面的彩旗猎猎飞舞,吹得过往人群熙熙攘攘,谁也不让着谁。
烟烟在丽晶对面一片小摊小贩中躲躲闪闪,穿过一堆鲜花,又从书报摊上抓起一本时装
杂志,遮住自己的脸。她以为心情会很平和,但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因为她看见了汪中。
  烟烟不时探出头,往咖啡馆里瞟上几眼。杨闯叫她来,她就来了。她本来还比较高
兴,杨闯上次殴打了她,后来突然对她很不错,又买衣服又买首饰,这次叫她,她以为
是杨闯要在那个周秘书面前臭显一把。如果告诉她汪中也在,她可能就不来了。

  自从上次被汪中打出家门,烟烟就一直没他的消息。现在一见,心头有种异样的感
觉。导演脑袋上头发越来越少,脸上核桃纹越来越多,疲乏地跟杨闯对坐着,竭力保持
镇定,其实气派和架势差远了。杨闯不会对他不利吧?烟烟有点害怕。如果杨闯要当众
暴打汪中,她会不会去阻止?
  一番折腾后,烟烟才觉得欠了汪中一些什么。她终于知道汪中对她的好了。如果能
回到从前,她一定重新选择,不再离开他。但现在她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她已经没有挑
三拣四的资本了。
  杨闯在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是不是成心布置了这场戏,要她来看?他把这当作
乐趣吗?两个男人会为她大打出手吗?烟烟突然感到新鲜,她应该来。她应该经历更多,
否则怎么知道好坏,怎么对付今后无数的杨闯和小油画呢。
  旁边过去几个庞克打扮的小青年,还冲她吹了两声口哨。她虽然穿着厚厚的大衣,
裹着羊绒围巾,还戴着墨镜,但只要是男人,隔着多少层衣服,也会感受到她身上散发
出来的奇异气息,一种逼人的性感气质。
  这帮年轻人或许更适合她。他们疯狂,热烈,无所顾忌,整夜胡天胡地,第二天就
各奔东西。来到这个城市前,她就熟悉了那种生活,所以才会跑到酒吧鬼混,遇上小油
画,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她喜欢汪中给她的稳定,又不喜欢他的枯燥和沉闷。喜欢杨
闯的热烈和大方,又痛恨他的凶残和阴险。很多时候,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城市蜂拥着油亮皮衣的富豪和嵌金吞银的女子,每当长发狂乱地扫过我的双肩,
香风醺息流畅不绝……这就是节日……你是我未过门的天使……”烟烟一脸凄清,悄声
低吟着。
  卖报的有点犹豫,想问问这个神神叨叨的女子到底买不买,又没好开口。旁边两个
不三不四的男人磨磨蹭蹭想来搭讪,最终也没敢。烟烟有点好笑,长时间在街上停留的
女人,总会被人当作鸡吗?哪个鸡能像她这么风华绝代,貌若天仙?
  满大街这么多人,有谁能比杨闯条件更好,当一个完美的下家呢?又有谁能比得上
小烧包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正如小烧包诗中所讲,她肉体堕落,灵魂飞升,在这繁华的
街头,在无比辽远的天空上,小烧包正含笑等待着她。她要跟他在天空上做爱,要让云
彩做他们的衣裳,让月光做催情的美酒。

  烟烟胡思乱想,突然发现下身很烫,还有些潮湿。她冒出一个怪念头:如果就站在
这里,裹在大衣里,把手悄悄伸进底裤,一边朝人卖弄风骚,一边手淫,会不会有人发
现?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在这陌生的街头,来来去去的寒风中,难道不能想着小烧包,
悄悄手淫一把?
  卖报的看见这个美丽女子脸上露出古怪微笑,像在勾引他,又像把他进一步拒之千
里。他壮着胆子走近一些,看见她在笑,但是表情却冷若冰霜。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烟烟把杂志轻轻放下,双手伸进大衣兜,慢慢往两腿中间够着。衣服太厚,她用了
很大的力气,才碰到了自己的阴部。她望着不知所措的摊主,悄悄动起来。一阵从未体
验过的特殊快感向全身弥散开。烟烟渐渐屏住了呼吸。她不知道,隔着这么多东西,能
不能摩擦到顶点。
  小烧包,你在看我吗?你在等我吗?烟烟红唇微启,无声地呼唤着。

  咖啡馆那边突然骚动起来。

  “那小骚货会害你不浅,”汪中疲惫地说。
  杨闯一笑,“及时行乐吧,你另外找一个算了,红梅靠得住么?那种女人,你罩不
住的。”
  汪中看着杨闯的眼睛,它们没有表情地回望着他。汪中感到一丝默契。他并不需要
这种东西,正如投资什么的都是鬼话,“好吧,看来你是没什么兴趣了?”
  “我得知道有多大风险,多少利润,才敢拿钱给你玩,”杨闯不耐烦了。
  “真不仗义,”汪中不太喜欢这种气氛,决定破坏一下,“算了,你走吧,我另外
想办法。”
  杨闯诧异地望着他,“我说汪中啊,你是真有病吧?”
  “你有病别安在我头上,”汪中一副光棍样,“要不我跟你丫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呢。”
  “烟烟永远别想上屏幕!你也一天一天臭大街!”
  “可能么?”杨闯冷笑。
  “你比我小不了几岁,下一次就是你当上家了,哈哈,不知道谁当你下家呢,估计
也还是臭大粪。”
  “你别招我啊,”杨闯眼中亮起了凶光。
  “当心你那个漂亮秘书,”汪中突然想起周小姐,“她对我有点感兴趣啊。”
  “放你妈的屁,”杨闯额头青筋乱跳,盯着对方。
  “原来你也有软穴,”汪中有些怵,但还硬撑着,“我这个戏,她可以演一个很不
错的角色,白领丽人,肯定比烟烟演得到位,哈哈哈。”
  “你以为周芫会去给你演戏?”杨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叫周芫?”汪中摇头晃脑品味着,“好,好文静美好的名字啊,人如其名啊……”
  “你以为她能看上你?”杨闯狰狞地笑起来,“瞅你丫那操性。”
  “难说啊,你有她电话吗?”汪中小声说,“帮我拉个皮条如何?先谢谢了,改天
请你去南海渔村。”

  杨闯跳起来,抓起面前的咖啡,猛泼在汪中脸上。

  汪中一动不动。咖啡顺着他的老脸慢慢淌下来,滴在衣领上,桌子上,腿上,脚上。
  “你敢跟周芫来劲,我废了你。”
  汪中胜利地笑起来,“真没风度,杨闯,谢谢你给我提供素材。”
  “甭跟那儿吓唬人,有种你就写,我等着瞧呢。”
  “你能怎么着?”汪中挥手让前来送毛巾的侍应生走开,“扎我两刀?”
  “扎你干什么?”杨闯自负地说,“我回去扎烟烟,扎周芫,还扎习红梅,想怎么
扎,就怎么扎,想扎多久就扎多久,唉,烟烟跟我说啊,男人在床上把女人伺候好了,
女人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他,嘿嘿。”
  汪中要抓起烟灰缸砸杨闯,杨闯急忙一闪。侍应生手脚快,扑过来一把按住汪中的
手。
  杨闯很满意,“我先走了,你可以尽情想象我用什么姿势扎的,哈哈,”杨闯整整
西服往外走去,“想要钱,门都没有,我他妈就泼你了,你去炒啊,去满大街嚷嚷啊,
付帐吧你,傻逼。”
  汪中蹭地站起来,额头青筋暴露,一双手死死抓住桌沿,像要把它掰下来。
  “拜拜了,大导演,”杨闯做了个鬼脸,风度翩翩地远去了。

  汪中擦了擦脸,木然地坐下。
  周围人都担心地看着他。
  “结帐。”汪中四处张望着。所有客人看到他的眼神,都赶紧低下头。汪中突然看
到酒店门口有个女子一闪,很像烟烟,不过体态更加飘逸,一头烟烟一样的长发,却是
黑色的,呼拉拉披散下来,一甩,不见了。
  汪中猛地站起来,“给钱不要是不是?”
  另一个女侍应生小心走过来。
  汪中从上衣口袋里拈出一张大票:“不用找了,这是你的受惊费。”
  他说得很浪荡,尤其是“受惊”两个字。
  侍应生一笑,“谢谢先生。”
  “刚才那人演技怎么样?”
  “啊?拍戏呢?”侍应生笑厣如花,“跟楼上一起搞电视节的吧?”
  “试戏呢,”汪中懊恼地摇摇头,“这年头想当腕儿的越来越多,有内涵的越来越
少。”
  “您是……”服务员眼睛亮了。
  “我是导演,正在给新片子挑演员。”汪中漫不经心地说,“我可不会挑你,你长
得太像烟烟了。”

  “烟烟?”服务员一边故作羞涩,一边骚首弄姿,“烟烟是谁?这么耳熟,是哪个
大腕的艺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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