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兵:文学比音乐更能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孤云发表时间:2003-07-14 00:50
洛兵:文学比音乐更能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孤云:前一段时间我在听科恩的歌,科恩是在30多岁以成名诗人和小说家身份涉足歌坛,而你却在30岁以后从歌坛转到小说创作,这是一种自我选择还是无奈的撤退?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创造力的衰竭?

洛兵:我有意识地跟音乐圈保持距离,是从大地唱片音乐总监位置上离开,犹豫着是否接受邀请,去担任星工场副总的时候。太多的行政事务耽误了创作,而创作是我的生命,所以我想放弃行政,保持创作热情。但我发现还是很厌倦,对时下流行的趋势很失望,所以一片茫然。我只能隐居起来,给自己放了个长假,用来寻找下一步的激情。我开始写小说,并且很快上了路。
我过去经常因为创造力太过嚣张而跟社会格格不入,包括从北大退学,也基于此。但现在我已经会控制它,因为戒烟戒酒。我从来没有缺少过灵感,但灵感用在什么地方,是我非常看重的。我从音乐转向文学,准确地说,从音乐回归到文学,是一种本能的,必然的选择。

孤云:那么,你现在算是一名作家还是音乐人,你更愿意别人称呼你什么?

洛兵:作家,音乐人。

孤云:从音乐那里,你是否有汲取某些营养转化到你的小说创作当中?或者,小说创作是否可以反过来影响了音乐创作?

洛兵:艺术都是相通的。我正在不断地寻找通道,这让我充满了快意。我可能下意识地把音乐的节奏,流畅感和优美带进了我的文字。而文学的厚重,沉稳和深度,也让我现在创作的音乐作品跟以前不同。

孤云:在你成为音乐人之前你还写过诗歌,从诗歌到音乐到小说创作,你有着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哪些因素促使了你一再的转变?

洛兵:从诗歌到音乐,是因为要生存。我那时候被北大开除,又非要混在北京,托朋友找到《诗刊》的邹静之,他给我发了两首诗,稿费算是当时国内最高的,一百二,我五个月才收到。写诗会饿死人,所以我必须做音乐。我这方面底子不错,很快就上手了。至于从音乐回归文学,我想更多是内心的需求,而不是现实的压迫。

孤云:在你写诗那阶段,好像和海子有过交往?你现在如何评价当年的诗作?现在还写诗吗?对诗坛现状有何评价?

洛兵:我当时和几个高年级哥们兴办了一个“燕浪诗社”,网罗了北大几乎所有在读的诗人。八六年,我们举办了北京大学第一届学生艺术节,请来了北岛顾城舒婷马原残雪史铁生李陀等一帮文化名流,轰轰烈烈地热闹了一阵。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海子,跟他有过几次接触。他是我见过的最天才的诗人。我现在不写诗了,因为上了岁数,更喜欢慢条斯理讲故事。
我现在经常看当年的诗歌,很纳闷为什么我当时那么有诗才。可能正因为此,我后来改做流行音乐,北京诗歌界一帮朋友才会说我是“叛徒”吧。
我不太了解当今诗坛,但是有几个朋友,比如桑克,西川,藏棣,麦芒,橡子,冷面狗屎等。

孤云: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你创作的许多歌曲上了全国各大音乐排行榜,回过头来看那段辉煌岁月,有何感触?如果不转入小说创作,你是否相信自己在乐坛会有更大的成就?

洛兵:我在流行音乐上做到头,也就是现在这般光景。我不是音乐科班出身,古典音乐的底蕴不够,成不了流行音乐大师。那段时间与其说是辉煌,不如说是碰巧。我做音乐早,在北大写诗,有多年的音乐底子,又遇上了好时候,所以就出来了。现在的乐坛,是个人就会写词作曲,是首歌就恨不得配成蓝调hiphop,不去追求音乐本身的美,而是过度在乎形式,追逐时尚,我要现在入这一行,估计也就一不上不下的份儿。

孤云:我知道你还在忙着音乐上的一些事情,你的长篇小说《新欢》是利用业余时间写完的吗?如果是的话,音乐是你的主业,小说创作是你的副业,或者,音乐是你为了更好进行文学创作所必须的一种谋生手段?

洛兵:《新欢》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前后创作了好几年,有十来个周期,每个周期一个月到两个月。长篇跟中篇短篇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我专门留出了时间来写作,快的时候一天一万字草稿,目的是要流畅;慢的时候,一天可能只改一千字。这个长篇写得很过瘾,后劲十足,这一点我比较满意。
我现在搞不清楚音乐和文学谁是主业谁是副业,老实说,这让我很焦虑。从我的着重点来看,我总想写好小说,但是音乐方面事情不少,而且给予我比较稳定的生存条件,我也不能亏待它。

孤云:在小说创作方面,除了《绝色》、《今夜可能有爱情》、《新欢》等作品外,你还在继续新的创作。你的小说,写法都比较传统,也比较接近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这和当下许多文学创作者追求形式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路线迥然不同,这是不是受到阅读面的限制,或是个人人生体验使然?

洛兵:这一点,我跟你看法不尽相同。我的第一本书《秋风十二夜》,两个中篇《护士小雯》和《秋风十二夜》写法都很不传统。第二本《绝色》,至少有一半作品不是现实主义。第三本《今天可能有爱情》,除了《今天可能有爱情》和《绿蓝》,两个中篇《拒绝》《火车快开》和两个短篇《冰雹》《秋天的浮雕》都很现代。我一直在尝试各种写作手法,这跟十几年前不同,那时候回避现实,全力追求先锋现代。而现在,我要找到一种最擅长的手法,我在《新欢》里有所尝试,但《新欢》并不能代表手法的成熟,尤其在语言上,我是有所保留的,因为演艺三部曲毕竟是三个长篇。
我认为对现实主义应该有公正的评价。现实主义有非常伟大,精妙和实用的地方,要把它玩好,需要很深的功夫,不像所谓的后现代,这主义那概念的,知道点皮毛就可以冲出来吓唬人。我要玩花样,就要先打好基础,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我不喜欢掉书袋。我要让别人来研究我的作品,而不是抬出这个名头那个名著来显摆自己有学问。我每天晚上不看书是睡不着的,不是在电脑前看,而是捧着书,躺在床上看,这是我戒烟戒酒后莫大的享受。我有一面墙的书柜,现在看来太少了,很多书没有地方放,只好到处堆着。我不管看多少书,都不会陷进去,而是一边赞赏或批判,一边坚持着自我。

孤云:与大家名作比较,你觉得你的作品有哪些缺憾?你今后努力的方向是什么?

洛兵:有些东西是要慢慢磨出来的。我现在欠缺的是功力,而不是潜质和信心,所以我很欣慰。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文学上,在于我本身和外界两方面:我的兴趣爱好极其广泛,必须放弃一些东西,专精于文学创作,但我经常不知道放弃什么,保留什么;另一方面,现实太喧嚣,太艳丽,我从事的工作让我很难安静下来,这是目前最大的敌人。如果不能安静,就写不出气候。余华最近没出小说,但你看他那些随笔,那些文字,是何等的宁静,明晰,沉稳。
我努力的方向,首先是要安静下来。这一点如果做到,我会有很大进展。

孤云:你说过目睹音乐圈一片混乱,心下茫然,虽然你热情依旧,却渐渐成了边缘人。如果这是你决定当作家的理由之一,难道你认为文学圈就是一片纯净的天空吗?

洛兵:原先是周边环境第一,自身反省第二。现在不同了,我本来就是个边缘人,所以不太在乎圈子了。我现在考虑的是自身。文学能给我带来比音乐更重的份量,我愿意带着一些重量生活,那样反而自在。我当作家,不是认为文学圈比音乐圈干净,单纯,而是文学本身比音乐更能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音乐可能让我很舒坦,文学却让我很真实。

2003.5.26完成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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