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方寸(2)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贝贝1980发表时间:2003-03-10 11:00
6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的好友说。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那也用不着这么着急。
是的。
等我离婚了,我们就一起租房子。
嗯。
你也就可以离开他了。
是的。那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因为我想离开自己的家到外面生活。
那我现在已经在外面生活了。
就是呀,所以我叫你不要这么着急嘛。

不是着急,我只是担心我可能怎么着也不会有“非此不可”的时候。


7
我不会跟你凑钱买房买车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在这里长待呀,不过如果你要的话,我也不反对。
你是什么意思?
我会出国。
那可以把房子和车都卖了,一起出去。
随便你。
你什么时候开始你的新生活?
我不正在准备嘛。
写个计划给我看看。
有必要这么正式吗?
不然你怎么会去做?
我当然会的。


8
据说,我们家以前有个很大的宅院,八间大屋的那种(刚从父亲那里听说的,所以只有数量概念,没有大小概念);我不知道这个宅院里住过多少女人。因为在长江边上,每年都会闹水灾,所以宅子的地基修的很高——跟堤坝一样高。即便是大堤缺口水涌进来,淹没了庄稼,淹没了农舍,淹没了猪马牛羊,也不会淹到我们家。浑浊的江水只是像女人小脚亦步亦趋般的徘徊在大院的门口。于是我常想,这幢浮在水中的宅子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开窗就能欣赏水景的?是不是感觉像船一样孤零零的一个漂呀漂的?是不是站在家门口就能捕鱼的?是不是家里必备的交通工具里还有轿子船的?……奶奶在出嫁之前都没有走出过这个家门,是名副其实的小姐,而且是个勤奋好学的小姐。所以她没有给我讲过家门之外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讲过家门之内曾经的事情:她讲岳飞、讲杨家将、讲三国演义、讲穆桂英挂帅、讲西游记、讲红楼梦、讲封神演义、讲昭君出塞,就像说家常一样——惟一另外的就是讲过太爷的小老婆进门。

偶尔,回老家的时候,大爹还会指着远处一堆土说:你看,你的爷爷奶奶们以前就是住在那里的。看起来像一个很大的土冢——只不过上面是平的,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伫立在一大片行将收获的庄稼地里,我觉得留着也是浪费:浪费感情。大爹因为右脸上长了大肉瘤,一辈子都没有娶着媳妇,一辈子都在养猪。他很关心我的婚事,我也很关心他的猪。他说我应该把一些东西写下来。我告诉他我会的。

我从来没有走近过那堆土,就像我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什么自己的房子。因为没有人能说明哪个房子会是自己的,不会是自己的。于是我杜绝在“房子”上耗费什么感情。

说得严重了。因为我要结婚了。


9
你在北方过过冬天吗?事实上,比南方要暖和多了。如果,我和男友的婚事能够定下来,也应该是在北京冬天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有我们的生日,我们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的好;那时候我们才足足相处一年,我们可以说时间已经够长了。

去年是个暖冬,下最大的那一场雪时,我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走。我看见满天的雪花,我看见车灯第一次变得不那么刺眼,像南方的炭火,显得很暖和。我愉快的走在世纪坛和西客站之间,我母亲说生我的时候也下着雪,想必很是浪漫。这可能也跟我过早的白头有关。我忽然想起了大爹小屋子里那团永不见熄灭的炭火,它烤过白薯,烧过鸡蛋,煮过水,熏过肉,焖过饭。我忽然鼻子一酸,其实我刚从麦当劳出来,我吃了套餐,我一点都不饿。我就是想。我给我的男友打电话。

你在哪里呢?
我到家了,你呢?
还在路上。
好像下雪了。
很大。
注意安全。
我知道。
我的爸爸还埋怨我没有去送你。
没有关系,等你来我可能还会赶不及。
嗯。
先这样吧。
再见。

我一直在看车灯想炭火。


10
今天是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天,明天就立秋了(8月8日)。我在空调房里,不知冷暖。

外婆还没有过来玩,因为天气太热。本来计划等她过来,再和我的男友这边好好的沟通沟通,毕竟是家庭的长者。而我的奶奶和爷爷也都过世了。所以这次不同寻常的旅行一直在燥热不安的北京夏天中等待着。

其实对于什么时候结婚我是不太在意的。我跟我的伯母说:只不过有一点担心我的父母觉得太早了点。
我和你的伯父还是看你们的意思了。
是的,不过FF有点着急了;他希望明年能够把事情确定下来。
是吗?
是的,所以我想这次过年或者十一要找个机会回去一次,好好说说。
应该的。你来北京这么长时间了,你的家人还没有来看过你吗?
没有,不过秋天外婆可能过来。
外公不一起来吗?
还没定,因为他来过。
那么你爸爸那边呢?
除了小姨一家,没有别人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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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不是“没有别人”了,即使从名分上说是这样;可在血缘上,我们从来没有断绝过联系。大爹就是我父亲的亲哥哥,此外还有二爹、三爹……众多的我可能诉未谋面的“爹”。

父亲六岁的时候被亲生母亲过继给了我的奶奶,她们是姐妹关系。爸爸原本有八个兄弟姐妹,两个年幼时就去世了。我的父亲是活下来的姊妹中最小的一个。算下来,我又是我们这一辈中最小的。即便是家中唯一念了大学的;可严格说来:祖上的文脉到我这里还是断了,因为我是女孩。没有人指责我和我的父亲——因为我们已经不是这家人了。尽管如此,在我入大学的那一年,大爹和三爹还是做主办了很大的宴席,几乎所有能挂的上边的亲戚都过来了,几十口子,有的哥哥姐姐竟和我的父亲年龄相仿,我的侄儿侄女都一大堆了。我忽然觉得我本来是不该寂寞的。

如果我有婚宴的话,我想规模也就不过如此了。

在活着的六个人中,大奶奶是老大,大爹是男孩里最大的。我的童年就留给了这些老人,还有我已经过世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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