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忘录》(第二十二章)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蜘蛛1发表时间:2002-12-21 19:08

  第二十二章
  
  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吵了几次架,全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我乱仍烟头,我招待客户不热情,我答应陪她买东西但我打麻将把这事给忘了.
  女人善于吵架,她总是有理,把一件小时夸大其词还拎出来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证明我是错的.
  有烟灰缸你不用,你上月把我拖鞋都烧了,说你几次你还不听,发生火灾怎么办,你想把我也烧死呀.
  客户来了多说几句好话,你翘着二郎腿跟爷似的,还等着人家先招呼你啊.药店的那笔生意是你气跑的吧,你说人家是非法广告虚假宣传,人家让你印什么你就印什么,你管那么多干嘛?
  你就知道打麻将,还老输,我让你陪我去买一条马裤,你答应着,转身就给忘了,我并不是特别想买,但这事说明你心里没我,没把我说的话放心上,你看人家铁军对他媳妇.
  
  证明完我是错误的,她气呼呼的还不罢休,还要我向她道歉.
  大多数时候我道歉了,我不愿意听她继续唠叨.有时为了面子,我就是不道歉,这样就会把矛盾激化,其最终结果仍然是我指天为誓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有时我们吵着吵着就会笑起来.
  例如烟头事件,她咄咄逼人好象要把我这个纵火犯吃了,但她突然想起什么,打个榧子说,我得去干洗店拿衣服,回来再跟你小子算帐.
  例如客户跑了,她气势汹汹的唠叨了近两个小时,我奋起神威,抱起她扔床上去了,我以为她会拿被子蒙上头,又哭又闹,谁知道她瞪着眼睛看着屋顶,一会破涕为笑了.
  还有我忘了陪她买衣服,她一边嘟囔一边拖地涮茶壶擦玻璃,我看到她趴在窗口,腰肢扭动着,屁股浑圆美妙,我禁不住手痒走过去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她回过头,脸上已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从十月份到年底,还有两件事需要记录下来,一件是冯小刚接钱,另一件是我和青青吃了顿饭.
  
  冯小刚办了个养殖场,养殖场就是他媳妇家的四间大瓦房,喂的全是鸡.
  当初他们家办厂没钱,商量了一夜,冯小刚媳妇英明的决定贷款.这个女人长的丑,做起事来却大刀阔斧,很有远见.没到半年,贷款还清,还净赚了几千块钱.
  是这么回事,冯小刚找到我,咱从小玩到大的,我也不饶弯了,我是来找你接钱的,我接钱并不是说我没钱,而是我想挣更多的钱.
  我给他倒了杯水,听他继续说.
  现在肉鸡的价格是两块八,到过年的时候能涨到三块三,一斤就赚五毛钱.
  我说能涨吗,别到时候再掉价了.
  冯小刚说,这你就不懂了,肉鸡的价格八月十五涨一回,春节涨一回,这是规律,摸清这个规律才能挣着钱.
  我说,恩,春节时什么东西都涨钱,物价上涨.
  冯小刚说,我想现在进他娘的几万只鸡,年底卖出,这也是我媳妇的意思,她敢做大事,我们一家人都听她的.
  我说,你媳妇,女强人,忙里忙外,不容易啊.
  冯小刚说,我媳妇怀孕了,我趴在她肚子上一听,咕咕的叫,嘿,象是怀了只鸡.贷款那时候,把她累的,一夜一夜睡不着觉.现在我能让她挺着个大肚子到处接钱吗,我还算个男人吗,我不能.
  你借多少,多了我可没有,我到楼上拿了五千块钱,这是我媳妇准备买摩托车的,你先拿着.
  冯小刚说,她不在,还用和她商量一下吗,别到时她回来给你穿小鞋.
  我说没事,我自己还做不了主吗?
  冯小刚接过钱说,我也琢磨透了,能借给你钱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虽然这话俗了点.
  
  马兰回来后,听我把话说完,脸立刻阴沉了.
  我坐在沙发上,预感到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她把包摔在床上,开始唠叨起来,先是愤愤不平的抱怨我自做主张,然后越说越气,咬牙切齿,说这个日子没法过了,最后怒火中烧,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她站在我面前喋喋不休,象一只勇敢肃杀准备激烈战斗的鸡.
  我沉默着.处在爆炸的边缘,她的话象一根点燃的捻子,我越来越烦躁,到达一个顶点,终于爆发了.我拍响桌子,憋着一肚子的怒气化做一个字:滚.
  
  滚一边去,我用手指着她,你他妈别没完没了,烦死我了.
  你敢骂我,她红着眼,不依不饶,我辛辛苦苦挣钱你给借出去,你还骂我.
  我还敢打你呢,你信不信.我警告她.
  我容易吗,她看到我发火了,便坐在床上哭了,当初我开这个店,多难啊,好不容易挣俩钱,我摩托车都看好了,你随随便便就借出去了.
  行了,行了,他又不是不还.我试着平息心中的怒火.
  那你也得和我商量一下,我找你妈告状去.
  你没理,以前买车那时候,他家也借给过咱家钱.
  她没话说了,趴在床上嘤嘤的哭起来,哭声象是小鞭子,一下一下抽的我既心疼又心烦,我点燃一支烟,感到疲惫,心中的怒火也化做了一声叹息.
  
  风雨过去了,雨过天晴.
  家庭幸福应该包括很多琐碎的事,吵架也是夫妻感情表达方式的一种.有时我也感到压抑,但又转念一想,压抑就压抑吧,习惯了就好了.
  大多数时间,我和马兰都相安无事,象以前同居的日子.生活磨平了我们性格中的不少棱角.我想我拥有了,也许我从未得到过.我想要的是这样,结果却成了那样.
  有一次,我和马兰因为一件小事又出现了吵架的苗头,但我们都克制了,相视一笑.她坐到我怀里说,姚远,咱可别再吵架了,老是吵,吵下去,我真害怕.
  我突然明白了,我要的就是这样一种温情脉脉的生活.
  
  年底,一场更大的风暴来临了.
  青青从上海回来,也许是出于无聊,也许是出于想念,她打电话约我出来,我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那天,纷纷扬扬下着大雪.我有些感冒,街上的行人稀少,汽车冒着白烟从我身边驶过.我穿的很厚,却不能掩饰我心底的欲望,正如这冬季深藏着萧条与肃杀也深藏着春意的萌动.
  你他妈的,结婚了就不理我了.青青穿着一件白色的滑雪衫,戴着一顶小红帽,显的妩媚动人,她一见我就用半撒娇半生气的语气骂.
  我呵呵一笑.她家有客人,我们便在附近找了个安静的小酒吧,随便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酒,我们只是坐着说话,她问我一些问题,我回答.
  
  你们,怎么样,过的还好吧.她的肘部撑着桌子,捧着脸.
  两个人,就那么回事,男耕女织.我掏出烟点上.
  也给我一支,她漂亮吗?前几天,我从你那店门口过,看见一个女的急匆匆的走出来,穿着一身特土的运动服,那是她吗?
  对,是她.我抽出根烟,给青青点上.
  青青夹着烟,捂着一侧的脸,若有所思.你结婚也太草率了,应该再等等,肯定有比她更好的,例如我.她笑嘻嘻的说.
  我垂着眼睛,弹弹烟灰.你,你不是要出国要嫁给洋鬼子吗,我妈也没把我生在国外,再说,你对我一直不冷不热,我看不透.她呢,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不能老煮着,要不就焦了.
  我当你情人吧.青青暧味的看着我,把烟吹到我脸上,挑逗着问.
  行啊.我挥散烟雾,你就适合当情人,我也算了解你的了,你从来就没爱过谁,从小到大,没心没肺.
  你还真说准了,她喝一口酒,嫁给洋鬼子,那都是随便一说,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死去活来刻骨铭心的那种,但是没有,生活里没有.
  都是别人爱你,你不爱别人是吧.我也喝一口啤酒,凉的牙都哆嗦.
  就是这样,她望着我,从中学到大学,大学我可是校花,追我的人多着呢,现在公司里还有几个人,可我谁都不爱,爱不上,我爱的人还没出现呢.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出现了,也许已经出现了你却不知道.我看着她的眼睛.
  你是说你自己吧,她对我嫣然一笑,你爱过我吧,别不承认,以前给我写那么多信,还跑到我家来找我,死缠着我,够不要脸的,我现在让你离婚你是不是就会离婚,打算和我好,差不多吧?
  我生气了,这话伤了我的自尊.我一本正经的说,青青,我以前是爱过你,可那也许是冲动,少年时的冲动,整天无聊想让自己爱上谁,后来也常常想起你,我结婚前一天我还想过你,但那都过去了,现在我有家了,是两个人了,我得走了,我媳妇等我回家一起吃饭呢.
  我捻灭烟蒂,迅速的站起来,付帐,头没回的走出酒吧.
  哎,你衣服.青青追出来,把大衣塞到我怀里,她有些动情的看着我,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我和她站在路边,站在一年前的雪地里,雪花飞舞,那个冬天树叶都已落尽,我和她的旁边就有一棵光秃秃的树.现在青青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似曾相识但又不曾相识的名字.
  
  回到家,马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茶几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去哪了,她冷冷的问.
  和以前的朋友吃了顿饭.
  男的女的?她压制着愤怒.
  我想了想,说,男的,一个哥们.
  啪,她把茶几上的一个杯子摔在地上.
  我想大事不妙,后来知道我和青青站在路边被铁军媳妇看见了,回头告诉了马兰.
  你再说一遍,她指着我,脸色阴着.
  男的,我装做平静,把大衣脱了扔在床上.
  她象一头发疯的狮子怒气冲冲跑过来在我面前停下,攥着拳头弯腰使劲吼道,放屁,放屁,你放屁,有人告诉我了,你和一个女的在一块,那女的戴着红帽子.
  对,是女的,以前我还喜欢过她,但我和你结婚后就不喜欢她了,我刚才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本来我想让自己的语气理直气壮,但话一出口却变的期期艾艾.
  马兰尖叫一声,推开我,转身扑到床上,拿被子蒙上头,又踢又蹬.
  我过去哄她,她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脸色冷峻非常吓人,说,你和她上过床没有?
  上过,我吼一声,怒火从心里升起,故意气她.
  什么时候,在哪?她嘴唇直哆嗦,嗓音嘶哑着问,眼角沁出泪花.
  我苦笑不得,压制着怒火,告诉她没有,没这回事.
  她眼圈红红的指着我,我告你,小子,我不信,离婚,你混蛋,和你离婚.
  随便!我没头没脑的冲她大喊一声,耐心已经被折磨没了,一种发泄的快意油然而生.我早就想和你离了,过够了,谁不离谁他妈是孙子.
  
  那天夜里我们大吵一架,互相说了很多恶毒的话,甚至把以前吵过的又重新吵了一遍.离婚是个新话题,我们都没有料到,也许在潜意识里这个念头一直存在.
  结婚的人都无一例外的想到过离婚.
  你想过离婚没有?吵过架没有?
  天亮了,我们都累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我们的争吵已经象刀刃一样伤害了对方,其结果不是离婚,而是分居.她愤愤的说声呸,搬到了楼下去住.
  
  后来的两天,我们处在冷战状态,都尽量的不说话,甚至不看对方.感情没了,两个人就成了两具尸体.而我变成了一具木乃伊,我感到有一种说不清的烦恼缠绕着我,包裹着我,我喘不过气来.
  第三天,母亲来了,当着马兰的面骂我一顿,然后劝我们言归于好,说小两口没有不吵架的,吵完闹完接着过日子吧.
  母亲又对马兰说,兰子,你们该要个孩子了,有了孩子就没有闲工夫吵架了.
  妈,我们没事,吵着玩呢.马兰送走母亲.
  我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她过来敲敲我的头说,小子,想好没有,向我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面无表情,好象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晚上,马兰做了一道鱼,边吃边称赞味道好,真香啊,那小孩要不过来吃可真是成了傻小子了.
  我想笑,但又装做无动于衷,仍旧吃自己的泡面.
  她赌气把鱼倒在了门口.
  半夜,马兰光着脚慌里慌张的跑上来,我说怎么了,三更半夜的.
  我害怕,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做了个恶梦吧.我问她.
  不是,你听,姚远你听,好象有小偷.
  我侧耳倾听,楼下隐约传来几声轻微的撬卷帘门的声音.
  我操他妈,反了猪圈了,屋里有人就敢撬门啊.我看看四周,摸起个大花瓶,觉的不称手,又摸起拖把.
  打电话报警吧?马兰紧张的问.
  我说不用,一个小毛贼我还对付得了,以前我还逮住过杀人犯呢.
  我先看看他们是几个人,马兰蹑手蹑脚走到阳台上.
  谁在下面,砸你.她扔下一个烟灰缸,一只猫呜哇叫一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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