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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认识的一个朋友，阎王》



莫烦／文



　　说来话长，北京的春天跟南方的秋天有点儿相似，气温永远是适合穿长裤的。但是，我

知道有一个人，他始终穿着一条短裤，因为他不怕冷也不怕热，不怕北京变化无常的温差，

对他来说，人间的四季已经不再分明了，他，就是我的朋友——天狗行空，绰号阎王。说起

阎王，在北漂一族里无人不晓，谁都知道这个汉口来的小伙子。

　　说小伙子，有点儿过了。张曼玉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咱们十八岁，张曼玉宣布离婚，咱们

还是十八岁，阎王说，全世界十八岁，我们却开始衰老了。

　　北漂一族里，我们永远十八岁，正如你不肯相信时间会过得很快一样，我们也是坚持地

认为，青春还长着，路遥遥，无期，人生正呷意，待追求，值得再去拼搏一番，谁知道，晃

晃悠悠过去，它已经在后面向我们挥手说再会了。

　　阎王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子，虽然不是很靓，但是人长了心眼，心地好，没挑剔咱。我却

觉得那个女孩子不行，眼眉太高，迟早要告吹的。阎王不信，于是就没日没夜地追逐，最后，

他举着半瓶啤酒，发誓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爱情，在咱们北漂一族里算不了啥，真的，真算不了啥。当时，他爱上了那个有点儿肥

的北京姑娘。那年的冬天有点儿冷，比平时冷多了，北影厂门口那几棵老白杨还像以前一样，

在寒风里不停地咳嗽，我们驻在门口，等着剧务的车。一会儿，车来了，几十个人逐着车跑，

等着发号。大砍大杀的古装场面，二十块，只管一顿饭，不带肉也不带水，谁愿意上谁就上。

阎王和我抢着了号，后面没抢着号的人只能蹲在地上骂娘。车往北京的郊外开，抢拍清晨的

外景。我们冻得直发哆嗦，穿着秦俑的盔甲，袒露臂膀，裸露双腿，卧在黄沙里扮演尸体。

那时，是北京最冷的冬天。

　　剧演得不好，一拖就是三四个小时的镜头，我觉着自己都快冻僵了，为他妈的二十块工

钱辞掉正职的工作来北京当什么北漂一族实在是不值。但是，阎王没有叫苦，他喜滋滋地对

我说，瞧见了吗？那个女三。那个女三就是前面说到的那个北京姑娘。

　　阎王和女三的恋情仅仅维持了一个春天。喝着啤酒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用这样的方式

表达他对未来的憧憬。北漂一族啊，永远都在漂流，在北京，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不谈未来，也不谈爱情，虽然我们都是为了未来，和未来的爱来到北京。

　　阎王和他的女三分手说各拜了，但是，你不知道，其实他心里还有自己的爱。没来北京

之前，他在汉口有一份不错的职业，有一个固定的女孩。虽然他不肯说，但是我们知道，他

们其实是一对挺要好的恋人。阎王曾经说过，北漂，北漂一族像什么呢？就像一个大论坛，

你在这里沉浸，闹得正欢，可是有一天，当你喝了点酒，你才发现，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

事。你可以发帖子，随便骂人，邀人和你排挤寂寞，你甚至还可以写点东西把自己的帖子捧

得很高，万人瞻仰。可是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得到，就像清晨的三点半，

只有你一个人，要么对着一屏幕亲爱的文字发呆，要么把机器一关，什么都安静下来，什么

都死寂了一样。

　　阎王在南方有自己的爱。真的，和女三分手了之后，他总是这么安慰别人，我在南方有

爱我的女孩，真的，不爱钱，不爱地位，只管爱我的女孩。

　　可是，更多的时候，听见阎王在叹息。他在喝醉了后说，为什么现在这么倔强？为什么

现在这么有脾气？来到北京，才发现自己像个真正的汉子，可是，也发觉自己活得不像个人

样。

　　当初怎么回事了？阎王不肯说，所有北漂一族的人都不肯说，谁也不愿意告诉你为什么

要来到北京，当然，他们也不会告诉你是否丢失过了什么东西，包括曾经有过的爱情。

　　阎王喝醉了后总是说这么一句：北京的春天跟咱们南方的秋天有点儿相似，不冷不热，

但是缺乏了激情。其实，他想念他的南方，他在汉口的兄弟，亲朋好友，和他那曾经有过的

爱情。那个女孩，他向我说起过，那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他们经常在一起，后来，因为她

父母的反对，女孩提出了分手。他，一时无言，为自己的一无所有而闹心。很长一段时间一

直保持着不再联系的距离。直到后来，阎王又找着了一个女孩。有一天，她突然打电话给阎

王，电话里流着眼泪，痛骂阎王是负心的人，于是，就真的断绝了。虽然我们不知道谁对谁

错，但是我们明白，阎王因此离开了南方，离开了爱情，不再想着他们了。

　　和阎王开玩笑的时候，我们总是说，你丫的也不过是一个僵尸王，别以为你演尸体的戏

比别人多，还演过阎王爷，在北漂一族里，谁他妈的不是群众演员啊，有本事，你去跟女一

号演对手戏，去谈F4的SB爱情啊。

　　阎王笑笑，不肯说话。

　　我们心里都明白，北漂一族，北漂一族不就是他妈的一群行尸走肉吗？我们如何有资格

去谈论那些奢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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