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网俱乐部

28

您的收件夹中有1封未读邮件，你已经使用了5兆免费空间中的69%。

白白的页面刷地一下出现了这样的句子。孔宁急忙点开了自己的收信箱，看是谁的信---单单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终于这次盼来的是单单的信。

几乎有2个月了，别说电话，居然连邮件到现在才有了一封。这分离，最怕的便是没有任何的消息，那是彻底的分和离，再热的感情也会比冰冷得还快，对方若是不知道，说什么想你想得要死的话都是虚的，真想，你也别放在肚子里想啊，但只要能有一丝有心的风吹过来，藕丝般从这头牵到那头，就算不上真正的分离了，分离是要一别三回头的，有事没事都得让心里忍不住痒一痒。

孔宁心里生出几分不快，但这样的不快终究没有什么底气。他尽量不去考虑这件事情，他安慰着自己：我又没做错什么，况且这次是她问也不问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回去了，本见不得事情变坏的……可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对不住单单。

小禾倒是常常来找他，这个姑娘整天笑嘻嘻的，还弄好多好吃的换着花样哄他开心，最近尽家的事情也忙成一团，情况是每况愈下，小禾的出现，倒是给他分担了不少愁心事---她本来就是一个善解人意又聪明的女人。只是小禾从来不提上次的事情，孔宁也怕触及这个问题，她不问正好合他意了，日子过得竟然有几分像以前了，看着小禾他也慢慢忘了许多的不快，可心里终究还是浮着一个大疑问：小禾为什么又回到西安了?而和单单一起的日子，倒像过去很久的旧事了，甚至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想不起来，或者是，他不愿再想了。

孔宁就矛盾着，既想希望快点有单单的消息又不想自己去联系。他知道这次是可大可小的，看起来并没什么，可谁知道女人心里一琢磨又变成什么呢？他自己是不愿主动的，总觉得要是自己主动了，显得就像又去招惹对方，那对于他自己不公平，可实际上对单单更不公平，她应该好好想一想。况且话怎么开口，或者需不需要开口，都是个难题。

就这么发了会呆，孔宁没刚才那么激动了，他开始看起信来。

“空手道：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后悔了，我想也许发出这封信以后我会更加后悔，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要的是自己对你完全死心。

这时候也用不了再说什么假话了，是不是？回来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多想你，我想西安，想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我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才能把你忘记，我只是希望是这一天快点来到。当然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说不定，就是明天---那就太好了。

那晚，我看到的人就是小禾吧？你以前和小禾的事情，我全知道了，你不要惊讶，是贝思和我说的，你也不要怪贝思，是我逼着她告诉我的。我和她说了一夜的话，也流一夜的泪，从那晚起，我就下定决心要离开你。是不是该祝福你和小禾？要祝福的心是真的，可我也真的嫉妒她，我干嘛要假惺惺装什么大方说什么祝福，可你还是该和她好的，你们本就是一对，而我们的距离太远了，需要做的事情又太多了，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克服这些，你也是个有些不实际的人，那时我们最初认识时说网名不就谈到这个了么？现在想想---也只能想想了，我们都在打一场理想中的仗，这当然是件绝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了。

我曾经，是啊，曾经那么肯定自己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我可以为了你去西安，去改变自己，努力加油就为了以后能和你在一起。还记得你带我去看样板房的事情么？那时的我是多么希望那就是我们的家，我以为我们能有个好结果。可现实，我却完全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你和小禾的事情，我想也许不会这样，但也许我是决不会来西安的也决不会这么以为的。这点，我是怨你的，可更多的错在于我，是我自己把一切想得太完美了，我自己笨，你从没对我承诺过什么也从没说过你有或没有过情人，我怎么能这么以为呢，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以为是的，我以为我可以赌一把，其实我早就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我凭什么能拥有这一切呢？这是以前和你在网上说的，现在看来，却像早就是预言了。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现实和理想是不能比的，理想遭遇现实时，一切会变成一场空了。
好了，话都说完了，再问这个没有用的问题真是太傻了，但却真真切切的我最想问的：你爱我么？你爱过我么？

单单”

孔宁盯着屏幕愣了老半天，他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走，我爱她么？爱过她么？他想笑，怎么女人他妈的都爱问这个王八蛋问题，可满脑子却还是最后那个问题。“如果我能有这样一个家,该多好啊,我什么都不要,这就够了。”在样板房里的那一幕在他的面前不停地闪动着，他再也受不了了弯下腰把头使劲按在键盘上，久久不愿再看屏幕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禾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拨过他的手，拿起鼠标，关掉了窗口，轻轻说了一句：“该吃饭了。”

孔宁没有理会，他抬起了头，还是坐在电脑前，头也不回。小禾也还是在他后面站着，静静的，过了很久，他嘴里吐出了几个词：“小禾，你什么都知道了吧？”

“该吃饭了。”小禾还是那句话。

29

何宽突然从沉睡中惊醒了。

房间里已经是温温的亮，阳光从窗户斜斜地打了进来。他睁着眼睛定下心想了一会，心里仍在发飘：尽家真的就这么没了？真没了？

尽家算是没了。

在海景昨天召开的记者见面会上，公司总经理赵维民披露，海景在经历了多年房地产开发后，面临企业整体水平提升的需求，将于本月启动对尽家的收购计划。新的方案会兼顾到各方利益,使得海景与尽家即时及长远的业绩都得到全面提高。他还强调，名生集团作为控股股东，不仅仅是开辟了通向国际市场的融资渠道，更重要的是形成了规模化的投资循环体系。海景将凭借自身的知名度及名生集团的实力，与资本市场相结合，运用收购、兼并等手段开始全国性的扩张计划，使得海景在国内房地产行业拔得头筹。

何宽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热闹非凡的会场，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他的震惊，如果说是这个消息带来的，倒不如说尽家的上层给他带来的，尽家在那时恰到好处表现和冷静，何宽很快就意识到这一切其实是早在计划之中的，而这个见面会不过是个场面上必须要走的一个程序，一切只不过是个很完美的方案。

其实对尽家本身而言，这是个好事。尽家现在的状况，几乎外面人都能看出来，新江世家搁在那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要是再谈什么概念拿出什么理由，只能唬不更事的小孩子和菜市场的老太了，而且现在就连把它搁在那里都是个麻烦，每一天哗啦啦流出去的都是钱啊，可这钱跑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算得清，就像醉生梦死的日子一样，你没过过的话还好，一旦开了头过这样的日子，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现在有人愿意接手，并且给出的条件看起来又恰恰还能称自己意，尽家可不是什么想立牌坊的烈女，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嫁就嫁吧，但总得寻个好人家嫁吧？那海景可算上个如意郎君了。

而他何宽却一直是高估了自己。他以为尽家就像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一样，这个孩子若发生什么事情，别人或许会不知道，他是一定会知道的。但现在看来，尽家可从来没这么想过，当然他若想继续留在尽家，嗯，也许得改口叫海景了，也是可以的，没有什么冲突，可何宽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觉得太累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贝思轻轻动了一下，她也醒了。
“还在想尽家的事情吗？”
“不想了。”
贝思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你骗我。”
何宽没有作声，起了身。

贝思拉了他一把，“我知道你放不下---遇到谁都会放不下的，要是不开心，大不了我们都辞职就是，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出去放松放松呢，我很想去苏州……”她的语调缓了下来，“这个季节去苏州，很美的。”

何宽心里也触动了一下，“是啊，我们好久没出去玩了，以前总是说没时间，现在，”他又坐到贝思的身边，“现在反正也无所谓了。”
贝思点点头，又垂下脸，眼神转向别处，“要么……”，又没了声音。
何宽像是听出些什么，抬起手，停了一会，还是落到贝思的发丝上，他说了出来，那声音听起来像在梦里似的，“要么我们结婚吧。”

街头，总是喧嚣，阳光浓郁，空气稠密往四处散动，随处可见贴满了色彩鲜艳的广告，还有匆匆神色的行人，这便是西安，西安的夏天。何宽牵着贝思的手慢慢走在马路上，这个城市对于他也许不过是照相机闪过的一个镜头，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一张旅游海报，即使这里曾经使他感到充实，或者又曾经使他感到失落，可终究都不是他的。

但是何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爱这里，爱这个城市的气氛。它灰蒙蒙的早晨，热烈的中午，没有星星的夜晚，这些所带来的那种让他不知为何会迷恋的气氛，在他心里，这样的感觉或许会留数月数年，或许留到永远。

何宽偷偷瞥了一眼贝思，贝思脸上满着淡淡的笑，他不由地又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手，这个城市更好的地方是，有贝思，并且把贝思给了他，想到这里，他不由抬起了头，微笑也浮上脸。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的时刻幸福呢？

30


何宽竟然也跑了，临走之前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说不想干了要出去玩玩，言语之间，孔宁也是能听出些无奈，但更多还是轻松，说起来对尽家，何宽其实要比孔宁舍不得得多，但说不干就不干了。孔宁想自己要是不干了，虽说也没什么要紧，以他混迹房产界多年的经验，再找一份工作并不是难事，可也没这个多此一举的必要，海景对尽家以往的员工给出的待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谁叫人家财大气粗呢，而且去哪儿，不也是干这一行么？何宽是个脑子里清醒的人，而孔宁却常常认不清自己，更多的是凭着感觉走，以前，或许较之何宽，他要幸福一些，而如今，至少在感情的问题上，孔宁比不上何宽了，人家何宽都开始忙着结婚了，而他却绕了一大圈才发现原来还是原地踏步踏，这固然没什么不好，却让人心里更生了几分退意。

这样的转变，要是全部推到小禾回来这件事情上，那也太看得起小禾了。自从单单的事以后，孔宁就似乎一下子变得现实起来了，说得不好听些也是消极了不少。放在以前，孔宁肯定不会乖乖接受的，他至少会争取那么一下，这也是多年沉浸房产界的习惯，搞房地产是不会要一个没有进取没有创意的项目的。孔宁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为了自己的梦想放弃一切的，现在看来，事实却不过如此，简直让他自己都有几分不敢相信。再说，何宽和贝思的事情的影响也不小，比尽家的事情带给他的似乎还要更大些，孔宁仍有些闷闷不乐，“我是不是老了？”过了一会，他开始暗暗嘲笑自己，“28奔30的人了，还想变什么花样呢？也该是脚踏实地的时候了。”

尽家的事情早已是家喻户晓了，可他现在是连个能出些主意的人都没有了，哦，看起来似乎并不完全是，还有小禾。

孔宁抬起头正好碰上小禾带着微笑的眼神,她似乎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却不说。
孔宁突然很想问小禾一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小禾拍着前额连连笑，仿佛她早就忘了这件事，“是啊是啊，我也是那么该死的肯定以为我不会再回来的,我原来以为我能在北京呆上很久，我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可这种信心竟然是那么容易就会溜走的。北京一切都很好,里面什么都有,可对于我来说,那里没有你。”

孔宁似乎被这个回答弄糊涂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以为你去北京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呢,更不会想着我。”
“是啊,我是应该忘记你的。”小禾看起来也有几分激动，“我应该继续呆在北京,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继续努力成为一个有地位值得让人尊敬的人,这些也会一样很容易地发生,与这里再也不会有一点儿关系,可我动摇了,我竟然又跑回来了,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疯了?”

孔宁并不十分相信，“明天再说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不,现在说。”她说得很坚定，“我不累。”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小禾,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固执呢?”孔宁的脸色有些发白。
“是的,我没变,”小禾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颤抖，“你以为我是跑回来玩的么？你知道么？我从北京回来,我什么面子什么自尊都不要了,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站在那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害怕如果再放弃这个机会,一切又将会回到从前,这么多天来，她小心翼翼就是为了把这番话说明白，她不想再陷进半年前那场争论的境地里,更不想她和孔宁之间所有的关系就此结束,无可挽救。

孔宁低沉着声调，颇有无奈的味道,“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于半年前了。”他低下头,避开小禾紧盯着的眼神。小禾这时发现自己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有多么愚蠢,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她说的话仅仅是自己想的意思罢了,谁知道在孔宁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看上去那么疲惫,小禾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孔宁，但却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她平静了下来,“告诉我,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么？”

孔宁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已经不由软了下来,他想起和小禾曾经度过的美好日子,小禾感情丰富喜欢热闹,而他做事稳重很有耐心,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快快乐乐的,如果那时两个人都能为对方让出一步,很有可能现在还在一起,他想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舍不得小禾。

单单呢?这个念头突然从孔宁的脑中蹦了出来,单单,我不是也爱单单吗?可慢慢的这样的犹豫开始消失了,他看着紧紧抱着他的小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也上升,“真是他妈的什么事啊。”他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儿主意。

第二天早上。

孔宁醒了,他睁开眼睛,很快就感到了一种久违而熟悉的气氛,虽然房间里依然是老样子,可这种气氛仍在空气里缓缓漂浮,漂到每件家具上,浮在每件摆设上,然后又缓缓沉淀到地面。

小禾从他旁边伸出了头,靠着他的肩膀,“是不是感觉又回到了以前?”
孔宁长长地叹了一声,“是啊。”
“这样的感觉真好啊。”小禾仰着看着天花板,又加了一句,“这种踏踏实实的感觉真好啊”。


31(大结局）

在梦与非梦之间寻找。

半夜，孔宁又突然醒了，房间里空荡荡地，没来由地有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孔宁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像是厨房的水龙头没关，孔宁想了一会儿还是翻身起来，摸索进了厨房，声音却没
了，孔宁有些奇怪，打开了灯，那个水龙头像个哑巴似的安安静静地闭着嘴，孔宁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使劲地又拧了拧水龙头，心才稍安了安，又回到床上，可却怎么都睡不着。

小禾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去了？

孔宁还是睡不着，那声音还在，他又起身，这次他非把这声音找到不可，他又走进了卫生间，又在客厅四下寻找，最后他走进了放电脑的房间。

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孔宁心里有些虚，走进一看---哦，原来是忘了关电脑了，开着的时间太长了，机箱里的声音。

他摇了摇鼠标，那个蓝色的熟悉界面又出现了。孔宁下意识地点开了QQ，他已经很久没玩这个了，里面静悄悄的，没人一个人在线，有谁会三更半夜上网呢？孔宁笑自己，准备关了电脑回去睡觉。

突然QQ上有个消息传了过来，他有些惊讶，点开了个人资料“单单，女……”他脑袋里嗡地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

“快醒醒！！快迟到啦！！！”孔宁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天已经透亮，小禾捏着他的鼻子一边在笑，一边使劲地晃着他。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怎么在这里？”
小禾张大了嘴，“你怎么了？你不在这里在哪里啊？”
“我是说我怎么在床上了？”
小禾更吃惊了，“喂，你没事吧，一大早说什么胡话呢，你不在床上，难道在地上？”
孔宁没和她继续说了下去，他直接就跳下床，打开电脑，QQ的历史事件，只有这么一条消息：2002-04-03 02∶36∶12 请求你通过身份验证。

小禾跟着走了过来：“一大早就上网啊，你真够厉害的，忙着看什么呢？”她一个劲直乐，“也不快收拾收拾，昨天何宽不是喊你早点去公司么？这个何宽啊，听说又和贝思闹矛盾了，一个公司的人，这两个人怎么老跟仇家似的。”

孔宁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他们不是结了婚了么？”
小禾忍住诧异，“我说你今早是怎么了？谁不知道他们俩好象上辈子就跟冤家一样的，还结婚？那简直比让一只鸡和一只鸭结婚还难。”
孔宁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哦，对了，还有……”小禾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不会忘记吧？今天海景还有场发布会。”
“是不是还有尽家？”孔宁打断了她的话。
小禾点了点头，“你记住就好了，”她作出几分神秘的样子，“这次海景是不是正式公布它被尽家收购了的事情啊？”
“海景被尽家收购？不是尽家被海景收购么？”
“天啊~~你到底怎么了？这件事情可是你全权负责的啊，你是不是最近太忙，压力太大了？”小禾开始紧张起来，打量着他浑身上下。
孔宁很仔细看了看小禾：“小禾，你真的没骗我？没耍我？”
小禾非常认真地答道：“没有。”

突然四周静了下来。

“好象，我好象做了一个很长很有意思的梦。”孔宁眯着眼睛，冲小禾笑了笑，“我没事的，只不过做了一场梦而已。”
小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她好象有些莫名的伤感，“希望真的是一场梦。”

很多人都说，这是个无梦可做的季节。


（全文完）



----------------------------------------------------人生如梦，是非成败事转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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