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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天气晦涩暗淡的城市里，喜欢上一个阳光明媚的男生。我叫他孟子。
这是我和朋友私下给他取的绰号，并由我们私下叫着，乐不可支。至于绰号的来历么，那只是用他的真名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我敢肯定，就算站在孟子的面前讲孟子的坏话，他也绝不自知。
和孟子应该是校友，他在这所大学念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并且兼职给托福和GRE培训班上课，教的是阅读。我恰好在暑假的时候上了这个托福班，这么算来，我们又是师生。
按我的意思，是不太希望把这个故事落入什么“一见钟情”的俗套的。而你又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的事情就这么俗。
那天是第一天上课，其实也就是在正式上课前介绍每个老师给我们认识。七月的天骄阳似火，我匆匆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来了好多人。偌大的一个教室里全是学生，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子坐定下来。然后就开始给我们介绍每个老师，听力、作文、语法，介绍到教阅读的时候他就上台了。
我相信他绝对是那种令人眼前一亮的男生，清新得如同夏天早晨的空气。他面带微笑地开始介绍托福的阅读部分，我暗自想：他的声音真好听。这么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上完了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大家纷纷离去，我走过教室的最后一排，经过他的身边，分明感受到他阳光般的气息。
林夕在《流年》里的词是这么写的：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后来听王菲唱的时候自己是多么感触，当时想哪怕就真的是个认真的消遣，也只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是相安无事地开始了托福的课，隔天一次，每次五个小时。所以整个暑假，隔天就能见到他。
因为在很热的天上这样的课很郁闷，所以但凡是教托福和GRE的老师都会这一手：讲笑话。孟子上课的时候常穿纯白色的棉T恤，也常常讲笑话。我喜欢他的白色T恤，不太喜欢那些笑话。但每次他讲的时候我还是很配合地笑一下。有天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很困，前面几排有好几个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孟子大概知道这样上下去会很没劲，于是开始给我们讲笑话，前面那几个立即神采奕奕地坐了起来听他讲，然后他有些黯然道：我发现原来你们是来听我讲笑话的，不是来听我讲课的。大家都会心一笑。
他很厉害，这是我知道的，也是大家知道的。虽说现在托福和GRE能考高分的人越来越多，但次次考都没失过手的毕竟不多。孟子就这样，从未失手，他自然有骄傲的资本。于是他对我们说，托福上不了640，GRE上不了2200都是不值得同情的。当时全班一片哗然，大家很不满：你以为考试都像你那么容易？他解释说像这样的考试只需要身体好就行了，接着举例说他每天的时间安排。天！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怎么可能凌晨3、4点钟睡下，早晨6、7点钟又起床？我就知道他是夸张的！不过也蛮有道理，这样的考试，的确只需要身体好就行了。背单词不就是体力活吗？
他第一次同我讲话那情景，记得很清楚，清楚到每个细节。当时他叫我们做95年8月的一篇阅读。我埋头读着读着就走神，巨长的一篇文章，再说之前已经做过了，实在是不想看第二遍。可能是走神走得太投入了，我没有注意到孟子已经走了下来，甚至走到了我的后面。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已经做完了吗？ 我一惊，不敢回头，屏气凝神地摇摇头说，还没有。
我之所以能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当时确实受了惊吓。是的，不错，从那天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他，喜欢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骄傲，他的白色T恤。可是喜欢归喜欢，上课又是一回事。班上的很多女孩对他青睐有加，一下课就围着他问长问短。我从不去问，不就是体力活吗，有啥好问的？然后暗自窃笑不已。也不是刻意吧，真的没有问题要问。因此上了这么一段的课，都没同他讲过话。然而他这么无心一句，却让我努力保持了半节课的平静。
到底是无心有心，已经无从询问。好几次下课随着大伙儿一块去吃午饭，走出教室的时候，他还和他的那些FANS聊几句，我也是匆匆离开。
终于熬了一个暑假，我每天早起奔波上课的日子要结束了。最后一天孟子的课是在上午，他给我们归纳了历年托福阅读的类型，并强调了考前复习注意问题，反正是乱七八糟地记了几篇笔记。完了之后他的FANS自然是蜂拥上去提问，我则溜了去吃饭。心想，这个暑假也就快到尾声了。
在我赶回来上下午的课时，他独自站在楼外的台阶上，我骑着飞车，远远看见他的白色T恤，他微笑的样子令人怦然心动。我那么平静地和他礼貌地打招呼，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平静。他也那么平静地问我要联系方式，并把那本托福真题递给我，要我写在上面。我写下了我的EMAIL地址，抬头看着他在阳光下明亮的眼睛，笑着道别。那天并不怎么热。
暑假结束了，接着开始相安无事地通EMAIL。
其实给他留了EMAIL，也没有想过他一定会给我来信。无心期待就一定会有意外，这是常理。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刚登陆网络，桌面右下角的MSN就蹦出个小框框，说我的HOTMAIL里有一封新的信。点开来看，网页一点点地打开，心里一点点地期待。孟子在MAIL里说若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不要客气，并且MAIL了一份阅读词汇分类整理。我开开心心地RE他的MAIL。怎么开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抬头应称呼“老师”，可当我打出“老师”两个字时自己都笑得不行，很奇怪吗？他本来就是我的老师嘛。可就是不能认同。最后一番挣扎只能作罢，打出“老师”两个字。这个称呼一直沿用在以后的MAIL里。
就这样RE来RE去地写EMAIL，我问一些和托福有关的琐碎问题，他一一作答。我心如止水地准备着十月的考试，几乎不去上课。系上的同学大概以为我消失了吧，因为开学很久都不见我出现。常常是一个人扛了一大堆书到教室做题，然后再把它们扛回宿舍。偶尔我会去书店买书，各种各样的书，买回来就放在那里也不怎么看，不知道是何时养成的坏习惯。
雨过天晴的下午我又去了校园里的一个书店。老师曾说那个书店有整个城市最齐全的关于新闻传播的书。我想再去淘几本新书，托福要考，专业课也很重要。下午书店里的人很少，店内的四壁密密排满了分类的书籍，空间显得逼仄狭小，我翻了半天找到我要的两本，付了钱走出来。
然后，我就看到正在书店前停车的孟子。
我先看到他，接着他认出我。两人都是惊讶的样子，他说，你怎么在这儿？我说我来买书的，你呢？他说，去邮局寄点东西。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大摞资料。我提着我的书和他说再见。他走进书店对面的邮局。我一直顺着那条路回宿舍。一路上还有湿湿的水痕，可是太阳已经出来了。
应该是一个月的时间没看到他吧，好象样子有些变化的，晒得黑了点，可笑容还是那么好看。他没有穿白色的棉T恤，而是一件蓝色衬衣，湖水那种蓝。
越临近考试心里越没底气。情况时好时坏，依旧是没日没夜地做题。和孟子的EMAIL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一次。他喜欢说“TAKE IT EASY”。我偏偏是怎么也不能“TAKE IT EASY”。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安慰自己说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DEATH IS LIKE RETURNING HOME。
我就是这样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上了托福考场。过程不再赘述，反正是一番撕杀。考了下来心情异常平静，我终于知道自己原来无论面对什么都可以这么平静。
醉生梦死了一个周末，收拾心情开始上课。终于在系上出现，那些G友、托友纷纷问候。文艺美学课完了从文科楼回宿舍的路上，秋天的阳光温暖暧昧，下课和上课的人流涌动。孟子穿过人流走向经管楼，他先看到我，我对他笑。
竟然是我先问他觉得这次考试怎么样。因为我知道他也考了，一定考得很好，这样的考试对他来说不过是又在他辉煌的战绩中添了一笔，对我，却是个胆战心惊的未知数。
之后的EMAIL里，他告诉我考完了就把它放一边，好好休息一下。我说我开始准备GRE了，他说也不急，准备好了再考。
日子就这样继续，常带在身边的单词书换成了《1999GRE词汇精选》。听《流年》的时候，留意到那一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于是有了某种牵强的心理暗示。想到自己每次遇见他的微笑，多么冷淡，好象能够掩盖心事，觉得很是安慰。
我明白越是喜欢，有些话越难说出口。已经没有说出来的愿望了。
但我还有一个夏天的记忆来收藏。那么就知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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