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萼绿华是天涯的写手。
这两篇都是用天涯的ID创作的武侠小品。

月暗/作者：萼绿华


月暗是一柄刀。
可是在江湖上谁也没有见过这柄刀。这柄刀只存在于传说中，据说，这刀杀人如麻，嗜血如命，但在传说中，谁如果能够得到这柄刀，他必将会成为一代霸主。于是，侠义之士有些担心这柄刀再现江湖，而一些有着称霸江湖的野心的人则满心盼望着能够得到这柄叫月暗的刀。

甲子年的某天，一个江湖术士在酒后预言：在庚辰年月暗将会重现。这个预言象疫病似的一下就传遍了天下。所有的人，正义和非正义的，都摩拳擦掌，他们坐在昏黄的灯烛下，静静地坐等己卯年的消逝和庚辰年的开始。上子时一过，所有的人都一跃而起，他们名正言顺的开始了寻找月暗刀的庚辰计划。
但消失了一百年的月暗刀却完全没有一点出现的提示，人们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形状，它使得所有的刀都变得可疑起来。

庚申日，有雪，北方大凶，不宜出门。
二十岁的月暗走在午夜的风雪中，风雪像石磨似的，月暗觉得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快被寒冷碾碎了。于是，月暗一边步履艰难地走着，一边诅咒着那柄和他同名的刀。他是个孤儿，可是孤儿却被人起了一柄凶刀的名字。他不知道里面有着什么样的因果，但他宁愿诅咒自己也要诅咒那柄传说中的凶刀。

这一天没有月亮，不用抬头，月暗也知道天上不会有月亮，就像他这个倒霉的名字，月暗，在他的命运里，月不会是亮的，只能是暗的，月黑风高的，月暗觉得自己就像那柄凶刀一样暗藏杀气。
走到黄河边的时候，月暗看见了一柄刀，雪地里躺着一柄刀。
刀很小，象一痕褐色的冰，不仔细看的话，可能会把它错当成枯树枝。月暗过去把刀拾了起来。他的拾刀完全是一种责任感。他觉得自己是出来找刀的，看见一把刀在地上，总得拾起来看一下。
那是一柄锈刀，可看着很顺眼。月暗本来想把它扔掉，但是在庚辰年的最后一天拾到一把刀总算是一种收获。他把它插在腰里。
其实这柄刀就是月暗，但月暗不知道。
庚辰年的最后一刻，所有寻找月暗刀的人都两手空空。月暗回到神刀门的时候，只看到师父铁青的脸，还有同门师兄弟沮丧的神情。月暗忽然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庚辰年月暗刀没有在人们的意料中出现，这使得所有的人都在相互猜疑。江湖上的谣言越来越多，一会儿说是某派某人得到了月暗刀，一会儿又说某时某地某人抢掉了月暗刀。没有月暗刀，江湖上依然兴起了一场血雨腥风。最后神刀门也卷入了这场莫须有的争斗中。
月暗说，我想改一个名字，我不想再叫月暗了。他反反复复地向师父和同门说。但是，他的师父告诉他，你的名字叫月暗，月暗就是你的命。
这时，江湖上开始传出月暗刀流落在了神刀门的谣言。师父说，月暗，你给本门带来了灭顶之灾了。
月暗说，我出去对他们说清楚。月暗是我的名字，如果有人认为我是那柄刀的话，让他来拿拿看。

甲寅日，木神在东，利远行。
在泰山举行的武林大会上，月暗站出来说，我是月暗，有人认为我是一柄刀吗。他说的话就像一柄出鞘的刀。
有一个红衣女子冲了上来，她呼的一刀就向月暗劈过来。红衣女子说，我一家满门都是为了月暗刀而战死的，我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毁了那柄刀，如果没有刀，我就杀了你，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许有月暗这个名字。
月暗让开了女子的刀说，我不会改我的名字，我可以来承担那柄叫月暗刀的所有的罪孽。但是请告诉那柄月暗刀的罪孽。
没有人能说出月暗刀的罪孽。月暗刀只存在于传说中，有罪孽的只是人类。
月暗刀在月暗的责问下变得支离破碎，人们突然发觉自己为一柄从未见过的刀而流血流泪，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愚昧。

十年后。
孤儿月暗成为了武林盟主。
月暗刀的传说早已黯淡，江湖上人们挂在嘴边的是月暗成为武林盟主的传奇故事。月暗常常用那柄在庚辰年最后一天拾到的小锈刀，他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月暗。月暗所用的刀就是月暗刀。月暗刀貌不惊人，平凡无奇。

四十年后。
月暗在华山召开了第十五次的武林大会。
晚上，趁着月色，月暗在华山之巅对自己的妻子说，看来月暗的名字真有玄机在里面。他的妻子微笑着说，月暗注定了是一个传说。月暗说，我有些想退隐江湖了。他的妻子说，我永远随你一起，但你的那柄月暗刀呢，会不会成为第二柄传说中的月暗刀呢。月暗说，我这就丢了它。说完，他解下腰间的伴了他笑傲江湖一生的小锈刀，轻轻抛出，小刀在月光下流利轻快地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以一种无声无息的落入黑暗寂静的深渊。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月暗的刀其实是真正的月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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