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读二晏词,几句闲话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随便12发表时间:2001-05-05 14:38
词起于晚唐,历五代,至宋乃盛。五代词风红香翠软,语言华丽芬芳,温韦冯李,各立门户,自成风流。词至宋初,花间风气绵延,然而已呈现出新气象来,即在以华美辞章抒写深挚情感的同时,逐渐重视理趣与意境,二晏词就是代表。

晏殊,字同叔,临川人。14岁进士及第,时称“神童”,一生仕途平坦,是有名的“太平宰相”。彼时晏家豪富,加上时逢太平,所以晏殊的词多为娱宾谴兴之作,与五代词有天然联系。晏殊欣赏南唐冯延巳的词,词风上二人多有相似,所以《艺概》中说:“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
晏词冯词有同有不同。冯词名句当数“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笔触细腻,纤细敏锐,偏重感性。晏词名句当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感性的敏锐上加入了理性的思考,不仅细腻而且思虑深沉。如“无可奈何”句,既是伤春,又是对世间变化的无奈,包含着对宇宙人生的体验和感受,寄意深远。
晏词崇尚雍容闲雅,清新自然,这是对晚唐五代词风的另一变。五代词爱用“金玉”之类的富贵字眼,比如温庭筠《菩萨蛮》中“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新贴绣罗褥,双双金鹧鸪”。此类字眼多了未免有些雕琢,而且微嫌小气(大家子无须夸耀财宝,相反小家子更喜欢念叨金玉)。晏词有富贵气象,但少富贵词句。《青箱杂记》引晏殊话说:“余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惟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晏词清新如抚面春风,闲愁淡淡情思深婉,与落魄者的深痛惨愁全然不同。
晏词集名为《珠玉词》,语言精美流畅,如珠落玉盘,新荷承露,与五代词的华美是有区别的。精练优美,不落痕迹,语言算得是词中上品。

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晏殊第七子,宋初著名词人。晏殊政绩平平,常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晏家却衰败的更早,到了晏几道时已经家道萧然。晏几道不善理财,仕途坎坷,到五十岁才做了个小官,另外他还是有名的“痴人”(黄庭坚对他有“四痴”之说),虽然家道艰难,却很富情韵雅致。“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他的痴凝入了他的词,留下了一批绝妙好词。
小山对词的内容并没有太大的拓展,和晚唐五代一样,多是些文人的爱恋故事。最富盛名的当是《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新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诉离别之苦,忆相聚之欢,含蓄蕴籍,高雅动人。
小山词对手法技巧已经开始重视,起句转句都费了心思。喜欢用回忆的手法来表现感情,历久不忘,方表情深。喜欢用今昔对比,曲折顿挫,其情更加动人。手法婉转,语言轻柔,深沉婉约之余也平添一段妩媚。“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历来很受推崇,杨万里《诚斋诗话》赞道:“可谓好色而不淫矣。”是难得佳句。“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日思夜梦,八表神游,扑朔迷离,亦幻亦真,颇富浪漫情致。“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真是情中鬼语也。

偶读二晏,几句闲话,诸君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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