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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五年前，我于美国哈佛大学攻读神经生物学博士的第四年暑假
回国探亲，本来打算花两天时间在北京和一些老同学聚会，然后再回湖
北老家，但我却在机场的一间办公室里莫名其妙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
我发现眼睛被一个橡胶眼罩蒙着，双臂被一左一右两人紧挽着。从一辆
车上下来，进入室内，乘电梯向下，从电梯的走势我推测出大约是三层。
这一路我没有做任何挣扎，因为我知道这非但是徒劳的，而且只会让自
己的处境更糟。停顿了一下，进入一个门，还是被挽着往前走，皮鞋敲
打地砖发出了回响。

正是这回响和走廊里特殊的气味使我忆起五年前的经历。

原来那个女孩子就是蓝晓盈，那个时候她短发，清瘦，穿着很入时
而前卫，超短上装，露出一截她那个年龄少女最骄傲的平坦而紧绷的肚
皮。最令人难忘的是她露出的那截肚皮上有个小小的纹身，是一颗心，
但不是随处可见的扑克牌中“红桃”的那种样式，而是一颗真正的心脏，
主动脉、肺动脉，都清晰可辨。她脸色显得苍白，当然在实验室那样的
灯光下，所有人的脸都显得苍白。

到实验室后我的眼罩就被取了下来，透过玻璃看见了里间的蓝晓盈，
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一位穿白大衣的老者向我解释这是一项
保密的科研项目：以电神经学的方法勘测人的异常心理活动和异常生理
功能，具体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但其中关键的一台分析仪由
于刚从芬兰引进，国内还没有人会使用，恰好我在哈佛的博士课题由于
是美国宇航总署的项目，正在使用这类仪器，他们便“请”我来工作一
段时间。

一个月过去后我们一无所获，我离开那个实验室的时候甚至连那个
女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原来蓝晓盈早就是研究对象了，而李海川之死也过去了将近十年，
那也只是个普通不过的冠心病猝死，没有任何谋杀的迹象，三十三处为
什么又专门调了我来“钩沉”这个案子？我知道这些疑问秦雪怡自然会
慢慢告诉我的，也不再多问，只是在实验室的计算机上调出了当时的所
有实验数据。


“这两个美国人是本次国庆阅兵大典的观礼嘉宾，其中这个头发较
少的人你应该认识。”激光笔的红点在屏幕上杰夫·安德森稀少的头发
上转了一下。

我突然想到了“女歌星XX和某中年半秃猛男于街头拥吻”，心里轻
笑了一下，看这类八卦新闻是我的一大业余爱好。

“杰夫·安德森算是我在哈佛的一个师兄，早我三年毕业，就职于
美国宇航总署，每年平均有十五篇关于神经生物学研究运用在航天和国
防科技上的高质量论文发表。”我还记得他的女朋友是“每周一歌”，
更换极为频繁，当之无愧的“半秃猛男”。

几道夕阳落晖钻进了办公室，秦雪怡走到窗前把百叶帘合严实了。
激光笔的红点又指向杰夫身边那个高瘦的中年军人，不用她说我也知道
这是个美国驻华大使馆内的武官，从他的眼神也能看出是多么训练有素。

“马修·格林·里上校，四十一岁，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的足迹遍
布全球，去过几乎每一个美国有行动的地区，是巴拿马闯宫擒拿诺列加
的领兵先锋，也是沙漠风暴中摧毁伊拉克化学武器库的特种部队负责人。
两个月前他刚从科索沃离开，就进了我国海关。”一个资深特种兵和一
个风华正茂的科学家的组合有何意味？秦雪怡在我的思索中进入下一张
幻灯片的讲解，“这是马修·格林·里上校的妻儿。他的妻子玛丽·格
林·里，已经在师范大学外语系工作了七年，只要和她交谈十分钟你就
会知道她是个真正的中国通，比你我甚至都‘通’。她有个很好听的中
文名字，李碧华。”

屏幕上的红发女子典雅沉静，坐在草地上，正拿着一本《幼学琼林》
给身边一个五、六岁大的金发男孩讲解着什么。“你很难想象这个书卷
气十足的李碧华早年曾经是令前苏KGB 最头痛的女情报人员。前苏解体
后，虽然俄罗斯还是美国的头号战略对手，但中央情报局认为将这样极
富才华的女谍耗在那个迟暮大国里完全是一种浪费，就将她派到了中国，
因为这是个目前在地球上为数不多的日新月异的大国。”

接下来的幻灯片就是一张蓝晓盈的特写，五年过去，她略显丰满了
些，而气质上的改变更是令我暗暗叫绝：她蓄了长发，一身裁剪很得体
的西装套裙，带着白领丽人们的脸上经常能找到的自信神采，扶着一个
小皮包匆匆走着，这显然是在她上班路上的人群中偷拍的照片。这哪里
还是她？我想起了那个小心脏的纹身。

“你好象有很多的疑问？”虽然屋里光线暗淡，秦雪怡还是很准确
地抓住了我的想法。

“我在想美国为什么会派李氏夫妇和杰夫·安德森来绑架蓝晓盈，
这不是美国做事的风格。如果美国政府想利用蓝晓盈做进一步的生理心
理研究，派几位高手将她劫持或者以丰厚的条件诱惑就可以，让杰夫·
安德森这个酒色书生来是大无必要的，更不会动用李碧华这个隐藏很久
而且功勋卓著的高级女谍，因为我主观猜想，以李碧华现在的关系网，
再为美国提供十年的第一手情报是没问题的。秦主任你笑什么？难道不
是么？她如果不是有很硬的后台，十三处的人早把她拔掉了。”十三处
专门负责间谍案，我们这些学员前不久刚在他们处实习过，秦雪怡说的
很多资料估计都是十三处直接提供的。

“我笑你放着这么大一个问题都憋着不说，我刚才停顿了好几次，
而你就是不开口。”

“我们教导员大概就是因为我反应比较迟钝，才推荐我来三十三处
的吧。”我是一向把谦虚和骄傲混为一谈的，因为我知道能分配进三十
三处应该是学员里最高的荣誉了。

“不，你是……我点名要的。你……，你的学历背景比较适合蓝晓
盈这个案子。”秦雪怡忽然又走到窗口去合百叶帘，其实并没有一丝光
线透进来。

秦雪怡转身后看着我脸上带了些许诧异：“你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看着开朗了些。”

“我突然冒出的念头，他们的计划的确有疑点，但除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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