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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泼开朗的伊朗人

/王蒙

         伊朗人长得大多相当漂亮，他们在公共场合的表现，也比较自然、得体、放松、活泼与开朗。

 　　从舍拉子回德黑兰的飞机上，快到目的地时，我前边的一位当地乘客打开行李架取下了一个塑料口袋，里面放的是无花果干，我随口说道："安菊儿"，这是维吾尔语对于无花果的称呼。因为我知道，维吾尔语中含有许多波斯语词汇。他听了，马上笑容满面地说："安集，安集儿……"看来基本读音是一样的，维吾尔语的第二个音节的元音是圆唇音，波斯语不是。然后他大把地从他的口袋中拿出无花果干赠送给我，作为对于我能够迅速识别与用类似波斯语叫出无花果名字的褒奖。这样的无花果干，在乌鲁木齐南梁的自由市场上很多，在南疆阿图什更多。然而，波斯的无花果干的质量是很好的。

 　　在散步的时候，在购物的时候，在参观景点的时候，在等飞机的时候，伊朗的普通百姓都跟我们攀谈，他们很开朗也很外向，对待外国人没有什么忌讳或者疑虑。在德黑兰机场上，出发向伊斯法罕走的时候，我遇到一对服装严整的老年人，与我交谈甚欢。他们往往先问我们是不是来自日本，待知道是来自北京的时候，他们会显得十分高兴。

 　　在伊斯法罕度过了一个伊斯兰的休息日--星期五，那一天，在三十三孔桥的一端，有许多老年人坐在河边石头台阶上欣赏流水，享受初冬的阳光，用悠闲和满意的神情环顾这个明丽与自然的世界。我也坐到了那里，觉得惬意，觉得没有什么距离。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是人类性宇宙性的微笑与感叹。

 　　伊朗的各色商店很多，你进去看看，店方的态度友好善待，但也不过分兜揽兜售。你提问题，他认真回答，你与他聊天，他接过话茬去，不讲得太多也不讲得太少。他们要的价钱，大体是实价，你一定要侃侃，也许能略抹个零头，但没有太大的余地。你如果往下砍得太多，超出了可能性，卖货人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我在伊斯法罕买了一件毛衣，那天晚上觉得有点冷。十一个美元，花色极有特点，粗毛线，保暖性能极佳。拿回来后，深受赞美，并责问我为什么不多买几件。

 　　我相信，普通人的态度与表情，是能说明一点问题的。我在某地看到过那种面有菜色的与呆木的表情。我看到过那种躲避外国人的反应。我看到过那种向外国游客死乞白赖地兜售伪劣纪念品的孩子的面孔。我看到过那种对于异民族人异国人的极其警惕与困惑的面孔，哪怕你只是去问一下路，他也现出防盗防贼的姿势。当然，还有乞丐，还有娼妓，还有小偷，芳在外国曾被摩托手抢过皮包……还有与种族优越感差不多的意识形态的优越感、救世感。还有夸张的奉承与推销。  

        伊朗百姓的面孔让人舒服，让人放心。你从他们的言谈举止表情动作上，看不到生活以外的，人性以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