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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桥：为了书，一年四季开20℃的空调

　
文/韩见 菲戈
　　
　　几乎没有外人进过董桥的书房。他说他的书房很乱，不方便拍照，但是很乐意给人拍他的旧洋书。其实只要走进董桥的客厅，就能知道这是属于藏家的房子。墙上挂着董其昌、齐白石等人的字画，字画下面的樟木箱子里，放着父亲留给他的和他早年收的线装书。“线装书非摆在这种地方不行，不会蛀。”

 

　　董桥的家位于半山上的麦当劳道，往前走不远就有一个缆车站，可以直上山顶。这在香港，算是“豪宅”，但也只是高楼里一套比较宽敞的单元。客厅连着饭厅，看上去挺大。一个小阳台，种着花草，从24 楼望出去，视野开阔。一进门就感到凉飕飕的，后来董桥告诉我们，他家里一年四季开空调。香港天气潮湿，皮质的旧洋书会发霉，字画也会损坏。他试过用抽湿机，但发现不太可靠。所以现在即使自己冷得不行也要开空调，温度控制在20℃，夏天也得穿长袖。问他这样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刚过完70 大寿的他笑说：没办法，习惯了。
　　
　　大约三四年前，董桥开始收藏一些国外的旧书，专找一些封面上有皮质贴画的。这种书在外国也不多了，很珍贵，他看到好的、买得起的就收，几年间收了百余本，并在书房里为它们单独设了一个书柜。“这种书工序很麻烦，只有老师傅做得好，我专找一些19 世纪末、20 世纪初英国装帧家装的。你们看了就知道好了。”皮书很重，董桥一次次去书房，每次搬几本出来，每一本都很惊艳。100 多年前的书，现在看来还是崭新的。其中一本由英国装帧公司Sangorski&Sutcliffe制作的阿博特·劳伦斯·洛厄尔的诗集《朗弗尔爵士的幻影》，是董桥自觉最“不得了”的收藏。“它是书，可是它是写的，每一页都是画上去的，画在小羊皮上面，字也是，一首一首诗抄上去。这不是开玩笑，现在哪里有啊？”这本1909 年出版的书，书商开价16500 英镑，董桥和他讲价讲了一年才得手。

 

　　
　　董桥收旧书的历史很长，30 几岁就开始了，以英文书为主。上世纪60 年代他刚到香港，因为自己要看，就先收一些便宜的旧书。70 年代在英国待了8 年，英国旧书店的书很好，皮装的老书多而便宜，于是开始收一些好的版本，“然后就一直沉沦下去了”。对于自己这些收藏，董桥很是自豪，一本一本为我们打开盒套、翻开书页，细细指点其中的妙处。

　　最近董桥收了好几本《爱丽丝梦游仙境》，收来了就重读。虽然这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小说，不过“碰巧很多人觉得这本书应该花力气在装帧上，就有了很多好版本”。1914 年的那个版本尤其精美。书盒上绘有小说里的那只白兔，书可以用两枚铜扣扣起；不仅封面和封底有相当繁复的皮贴画，二者内侧也有。“拍这个比拍我的书房好多了！”
　　

　

　B=《 外滩画报》
　　D= 董桥
　　
　　B：你现在主要通过什么方式收旧书？
　　D：在英国有朋友替我看书找书，美国的老书店有认识的老板，他们收到我要的书就发邮件给我看。英国一些书店曾经的老板是我的朋友，现在很多都是下一代在经营了，但是他们收到我要的书还是会留给我。
 

　　B：你最喜欢的英国书店是哪一家？
　　D：好多，整个查令十字街的书店都很好，每一家老板我都认识。英国有个好处就是旧书店的老板学问都很好，自己看很多书，你和他成了朋友之后他就整天和你聊天。他们经历也多，人也有趣，是我写文章的好材料。

　　B：收旧洋书的时候，一般可以砍下多少价格？
　　D：你要慢慢和他磨，比如一本开价16000英镑的书，成交差不多在1万镑。因为你是朋友，他也不会随便卖给人家，就慢慢等你。

　　B：那么他在什么情况下会最终卖给你呢？
　　D：经济不好的时候他就卖给我了。我也是要碰运气，如果别人马上给他16000，就买走了，我也没办法。

　　B：你是一定要讲到自己的心理价位，才会下手？
　　D：是的，我不会妥协，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B：你会时常清点你的藏书吗？
　　D：我数不清楚有多少藏书，但是我会清理。之前丢了一批，卖了一批，因为书多了很麻烦。中文书我很多看完就送人，英文书也是，看完之后要么送人，要么给旧书店卖。总之是要清的，每个阶段有不同的兴趣，每个藏书的人都会有这个经历。十几年前我就不随便买书了，碰到真的很喜欢才买，这样藏品就不会那么泛滥了。我主要的书都在这边，已经处理得很精很少了。最近10年我很少送人、处理，因为收的书越来越难找，越来越贵，英国70年前顶多卖100英镑的书，现在拍卖会上可以拍到好几千镑。

　　B：最近在读什么书？
　　D：我每天都读很多书，前一阵子在看《麦田里的守望者》、《爱丽丝漫游仙境》和福尔摩斯。都是重看，新书我没有什么想看的。

　　B：你重看次数最多的是什么书？
　　D：毛姆的短篇小说，我重看很多遍。他的短篇小说我实在是觉得写得好。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看毛姆了，那时候毛姆比较热。我们老一辈人觉得他那种讲故事的技巧，是很吸引人的。现在的人用新的方法去写，看不惯。

　　B：你现在还会自己去国外收书吗？
　　D：会，去旅行的时候就去收书。前一阵子到日本，在东京神田附近有一家卖英文书的旧书店很好，好像叫崇文书店，两层楼，楼上很多书。很多英国没有的书它有，价格比英国还便宜一点。

　　B：逛书店是你旅行的重要项目吗？
　　D：是的，每到一个地方就去看那边的书店，现在去台湾比较多，因为年纪大了坐长途飞机不行。没有书店逛的地方我就不去，泰国就没什么书。

　　B：旅行的时候会带小说在路上看吗？
　　D：会带一两本。最近旅游的时候在看韩素音，她的书我喜欢，海明威我也喜欢。海明威英文非常好。

　　B：现在的写作状态是怎样的？
　　D：我现在半退休，一个星期上三天班，下午两点去，晚上8点回家。其他日子，我有空就去香港大学，那里有董桥写作室，学生可以来看我，到图书馆查书也方便，我不会用电脑查资料。写文章更多在家，还是手写，我每个礼拜有一篇专栏任务，有空就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