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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说莫扎特。

这一乐章最见功力，莫扎特的慢板乐章是不好拉的，拉莫扎特最能见心见性，考验演奏者的品位。诸如乐章之间和乐章之内的整体协调，局部一个简单的渐弱或渐强，揉弦时的韵味，看似简单的线条，等等，都体现着演奏者本身，而演奏者自身的格调、功底乃至性格、出身、教养等等，也都会暴露无遗。

电影中把莫扎特描绘得像小丑，这种处理非常可疑。莫扎特的音乐不是小丑，太激动，太热情，太夸张，太感情化乃至大悲大喜，都不是莫扎特。莫扎特的音乐永远是典雅的，如清泉流碧，花香四溢，潺潺流水，永远快乐而不过分，即使悲伤，也只是眉头瞬间的一翘。

莫扎特与柴科夫斯基是相对的，与贝多芬也是相对的，与现时正热门的马勒更是格格不入。柴科夫斯基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贝多芬则愤怒咆哮，横冲直撞，这些在莫扎特那里永远见不到。本质上讲，莫扎特与巴赫是一体的，对音乐都有虔诚的信仰。巴赫发现了上帝，发现了真谛并对之顶礼膜拜，而莫扎特不同，他本身就是真谛的一种化身，是上帝的儿子，是基督。

要我说靠边老师，你为什么会开始喜欢莫扎特了？是因为你开始信神了。

我这样说可能有点过分，但确实如此。我这样说话不像莫扎特，莫扎特不会这样夸张说话的。我估摸他不会说什么，只会唱一段给你听。

很少见到青年乐手能拉好莫扎特，可能是用心太甚。依我的看法，年轻的乐手中，拉得最好的就是哈恩了，她是个天才。倒是很多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能拉好，有一次在央视搞的一个小提琴和钢琴音乐比赛上，见一个小女孩拉了一段莫扎特的奏鸣曲，那种线条，那种乐感，那种童真，一听就是个小天才，比现场那些卯足劲儿炫技的大哥大姐们强太多了，技术可以练，乐感却真是难得，她也当然得了高分，希望长大时那种童真不要湮灭才好。

要说听莫扎特小的独奏类的作品，钢琴还不好说，但要说小提琴，首推格鲁米欧(Arthur Grumiaux)，格鲁米欧的演绎是莫扎特音乐的最终解释，其他风格的演绎，都是种探索，用围棋术语说叫趣向，估摸也是被格鲁米欧逼得没办法，只能求变。比如说穆特，她自己说除了格鲁米欧，谁也不像莫扎特，而她不可能再拉成那样子(她也拉不成那个样子)，结果她就拉成浪漫派风格，悲伤、热情、华丽、还有哭天抢地等等，都加了进去，拥趸倒是不少，因为年轻人就喜欢渲泄，喜欢大悲大喜哭天抢地。

就像电影《女王》里，女王伊丽莎白感慨的那样，现时的人们，不在矜持，不在坚忍，对于戴安娜之死，民众在媒体的渲染下完全变成没有风度的一群。那些古老的高贵的绅士品格，就如同那头高贵的鹿王，死在一个小市民手上。

这就是所谓的民主。

扯远了，继续说这段二重奏。二重奏不好拉，尤其是弦乐二重奏，不说别的，但对两件乐器的音色来说都有很高要求，两者要相配，要悦耳，要和谐，否则放在一起不好听。这两位演奏家的乐器音色挺相配，声音要是再细一点，不那么粗状一点就更好了。当然，也可能和现场录音有点关系，现场的音乐最好现场听才有感觉。

第2乐章这段柔板，不再像第1乐章那样，有很多的对位和卡农，互相追逐，而是完全的一唱一和，像两个妇人在对话，一个年轻一点的小提琴，一个年纪稍大略有点饶舌的中提琴。小提琴有点心事，起初欲说还止，有点犹豫，在中提琴鼓励下，开始述说着什么，期间中提琴不断地附和安慰，有时自己把话头扯远一点又转回来。

这是两个宫廷妇人的对话，嗓音太尖太粗太亮太甜都不合适。

我贴一个格鲁米欧的柔板乐章，可以比较一下。

 

要我评价，总体上，两位年轻演奏家拉得已经很好了，很有自己特点。第3乐章，拉得像浪漫派了，某些地方甚至像贝多芬，这算是求变的拉法了，也是时下流行的拉法，夸张一点年轻人喜欢，否则郎朗们也不会那么成名，虽然感情有点过。

毕竟再学格鲁米欧没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