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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东突暴徒在乌市滥杀无辜，浓烈血腥尚未消散之际，驱车来到距三原县城十来公里的李靖故居。

诺大一个院落，清冷地撂置在无垠的原野上。旁边有一村子，据传聚居着数十国籍的后裔。

访客除了我，另有三个从西安赶来考察古建筑的汉子，加起来也就四人帮。入院左侧草地上，露天摆放着数以百计的断碑残塑，它们在无声地诉说当年的辉煌和历史的沧桑。

这是大破突厥之后，功成名就的李靖所经营的终老之处。花草遍地，石径通幽，假山鱼池，古柏点缀，也算别致了，正是喝花酒观艳舞的佳境。可李靖在后院所建的却是读书堂，招收一帮弟子，登楼读书，倚栏观望院外田野，以示达观天下之意。他在忧虑突厥卷土重来么？

时光点滴不断流，千年风霜几行字。左宗棠当年抬棺入疆时有没有来此造访，我不清楚。而后有一书生意气十足以书法传世并引为三原骄傲的冉翁，却曾相中此地，设为靖国军的司令部。冉翁名叫于右任。

靖国军是假借护法的名义针对陈树蕃成立的。成立之初就先天不足，不懂军事的于右任只好恳请以勘界为名前来调停纷争的续西峰为总参议，整训部队。续西峰一封手书，将远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就读的续范亭叫了过来。与续范亭同行的，还有后来褒贬不一的冯钦哉。靖国军和陈树蕃闹得不可开交，结果迎来了冯玉祥的部队。冯玉祥恼怒陈树蕃，陈把冯的恩人陆建章撵出陕西做了土霸王。老谋深算的续西峰暗地和冯玉祥勾搭起来，怂恿胡景冀脱离靖国军，投靠奉系，以图远计。于右任岂肯解散靖国军？胡景冀一恼怒，带人前来端了司令部。

于右任只有捋须痛哭的份。好在有个杨虎城，打死不改靖国军番号，留下一根血脉。冯钦哉就是那时留下来铁了心跟杨虎城干的，至于后来西安事变时改弦易辙，另当别论了。胡景冀带队伍走了，杨虎城留下来，所以李靖故居，又叫杨虎城花园。

眼下这院落，把持在谁的手中，不用问，天知道。真应了乱嚷嚷你方唱罢我登场，全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句话。

二

做过靖国军总司令的于右任，仗没打出名堂，写字倒成气候了。一进三原，沿街飘扬的都是于的手迹和冉翁头像。国内仅存的城隍庙前，古香古色的门面经营的也是清一色书画店，不过多半关闭，给了蜘蛛结网的场所。

这让我想起一个生于三原的清逸的老人。她曾是一位俊秀的姑娘，一个来自北京的青年才俊的一次演讲，打动了她的心房。他俩相爱了，结婚了，生了孩子后，又离了。她在北京郊区一小院落过着修行的日子，信佛，练字，抄经书。一手毛笔字，抄写整本整本的经书，一笔一划，总是一丝不苟。到了三原才知道，这是源自故土的传承，终身难以割舍了。

在城隍庙里，观摩着古碑残字，岳飞手书，右任书法，鬼神塑像，古玩珍品，雕梁画栋，心想的却是另一情景。二十年前吧，一个来自北京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小辫呢还是黄毛丫头不得而知，曾伙同一群小屁孩在这里打闹过。那时节出入自由，不用门票。前来打理的，一律自发的善男信女。一眨眼，城隍庙成稀罕景点了，国字号领导前来参观的也不在少数。小女孩也成大姑娘了，不时在我心中蹦跶一下，像一跳鹿，撵不走了。

如果城隍庙果真管着阴世，那就真有命数。我和三原，貌似有根无形的线儿，不声不响地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