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学(1)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先张发表时间:2005-05-30 08:58
失身记
第二部分:身体学

1、
  每个人都有大脑。大脑由许多起伏不定的沟回组成,是人的中枢神经系统,管理着人所有的思想和行为。大脑的功能与人个体差异也有着直接的联系。如果此时把梁庆耀的那颗大脑,呈现到读者的面前,它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面貌呢?这里我们需要用一些数据来说明。
  梁庆耀的脑袋呈橄榄球状,只不过两极的分化没一般的橄榄球那样明显,它的纵横直径分别为26和30公分,真是属于实力派的角色。这只脑袋的生长过程,在35岁之前呈水草丰茂之势,35岁之后就逐渐颓败衰落,直至到最后油光可鉴。但如果要追随发生在这只脑子上的古怪趣事,却总是让人每次都觉得闻有所值。
  梁庆耀在年青时就患有“恍惚症”。这具体表现就是,他的表情总是显得比别人木纳,言行总是显得要比别人慢上半拍,关于这一点杨璎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还以为他老实、憨厚、可靠,甚至她还想到这是男人必须具备的品质——稳重,一个男人即便不英俊、没有钱、不能睿智过人没有关系,但千万不能有一张机关枪似的嘴巴。不稳重、伶牙俐齿的男人,不管他有多么不可思议的智商,也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当然,后来杨璎发现梁庆耀的木纳并非稳重那么简单时,有过许多的灰心,再后来,当她发掘出梁庆耀其他方面的好时,杨璎又“习惯”了他的木纳。她觉得男人要是“傻”一点未尝不可爱。总之,梁庆耀患有恍惚症,这种恍惚症给不少人带来过诧异,很多初认识他的人都给他一个结论,说他严重和时代脱节。但是这个结论随着他们的进一步了解又会自动消失,只有梁庆耀自己知道,他的恍惚源自怎样的一种情形。
  那是一个夏天,那一年梁庆耀好像是17岁,是暑假,梁庆耀在这一个暑假里变得突然自发地对天文学有了兴趣。他在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就把所有的假期作业做完了,然后一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发现的天文世界中了。那段时间刚好报纸整日地报道在某个时间可以观测到千载难逢彗星,广播也隔三差五地说某某地点某某时间是观测流星雨的最好时机。梁庆耀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对天文学有了浓厚的兴趣,自然天文的知识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买好几个望远镜,分别用于在不同情况下进行观测,在买望远镜的时候他还壮志凌云地想——说不定能发现一颗未知的行星呢,他要以他梁庆耀自己的名字给它命名!可是梁庆耀除了用这些望远镜观看到了一回月蚀之外,他再没有什么过多的发现,相反他买的那些《科学》、《奥秘》《》等书中别人已经发现已经存在的物质,他费尽了老力,一点也没有得到“清楚的映像”。因为对天文学的爱好者来说,天文器材实在是横在他们面前的猛虎,即便是梁庆耀这样有一个做院长的父亲做支柱,也是难以企及。
  那个暑假的一个晚上,梁庆耀独自一人坐在小区的水泥靠背的椅子上,脚边的器材放了一堆,他刚从一个郊区回来。他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坐了多久,下半夜的夏夜,凉风习习,他的心在经历过了一番天文热之后,现在已经平静得像初一晚上的夜空,漆黑一片,什么都能包容和承受了。他仰着脖子靠在水泥的椅子上,平静、惬意、茫然以及似睡非睡梦幻般的情绪包围着他,他开始进入到了一个混沌的世界。
  他就这么仰躺着,突然觉得天空有了一道高光的流星划过,便兴奋地睁开眼,天边果然有一道煞白的流星轨迹迎面闪亮。那抹流星端直端端地朝他脑袋的正中冲了过来,梁庆耀的右脑半球突然有过一瞬紧张感,就在这时,他发现流星突然不见了,它消失得太快,没有一点踪迹,以至于梁庆耀怀疑到底有没有流星出现过,是在天空里出现,还是在他的梦境中出现,他都无法清楚分辨。梁庆耀躺在水泥的椅子上心有余悸,他感觉到真的有一抹流星钻进了他的脑袋,那抹流星在他脑子里迅速消散、熄灭,化成气息、水汽,瞬间流转了他的全身,他觉得他的每一根汗毛突然像透着风一样地直抖动……于是从那个晚上开始,梁庆耀以后一碰上寂静的时候,在独自一个面对自己的灵魂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似乎总能隐现出一个宇宙,能看见交错不定的公转自转之物,有时候他还能看见寂静之中的起伏的环形山体,星云般的雾气在或飞速或滞缓地流转、酝酿、汇集,有时候他又看见自己整个大脑漆黑得像一缸墨水……梁庆耀就带着这样的一颗头颅一直走到了今天,这期间经过了许多的变故,比如经受别人的不敬,比如他的父亲去世了,比如现在他和杨璎坐到一起了。
  在青大的校园里,杨璎把头静静地靠在梁庆耀的肩膀上。杨璎的身体柔软得如带露的蝉翼,是以清纯洁净之水裹着了身体,整个儿软软的伏着。梁庆耀搂着她,却一直没有等到他过去憧憬的梦中情节出现,这种疑惑他曾在内心质问过自己一万遍。后来他明白这是经历了太多人事的变故的原因,感情对他来讲,早不会经得起半点波澜,他只是在为着一个交代似的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感受到杨璎对他的入微体贴,但他却不能同步地与她感同身受,予她以回应。梁庆耀觉得自己就是宇宙黑墨中,最底层的一颗沙粒,而杨璎是闪亮的眼睛一样的气泡。他们之间似乎是不会有共同的语言。
  这天晚上梁庆耀和杨璎在校园的椅子上坐了很久,坐得杨璎的身体软了又烫,烫了又软,坐得杨璎把嘴唇给他咬了,让他的手放在了她蝉翼一般的衣服里了,但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坐出更多的事情来。杨璎觉得梁庆耀像是一直坐在一个寂静无风在峡谷之下,他的身体似乎是和大地连在一起的,他除了在慢慢惯性地生长没有什么能把他带动起来。
  在他们迷茫的时候,梁庆耀抚摩杨璎光滑的后背说:
  “如果人生是一片漆黑的森林,你要赋予森林怎样的想象?”
  杨璎说:“森林是苍郁的、绿色的、充满生机的,长满了树。树和树之间在用生命静静的交流。”
  梁庆耀不再说话。他把按在杨璎乳头上的手拿了下来,改成拥抱的姿势。
  他把头贴在她的耳边:
  “人生是一场无力的悄悄话,像森林中的每一棵树,他们更愿意自己说给自己听,它们习惯了看别人的姿态,不习惯表达,即便表达也是自言自语的一种形式。任何声音在森林中都压不过风声。”
  他不舍地把杨璎的头捧了起来,告诉她该回宿舍了,明天是五一大假,该买点东西回去看看她的父母。所以,这一夜梁庆耀和杨璎在校园里,逗留得波澜壮阔,但也有惊无险。
  在随后的日子里,梁庆耀便发觉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起了了不起的变化。
  严格地讲是他身体的某个局部起了变化,当天晚上他在学校的浴室淋浴完毕,便发现自己右腿外侧上长着一个稍微有点凸起的暗红色的粉刺。他侧着身体,歪着那颗硕大的脑袋,使劲地挤了那颗粉刺,那粉刺像未曾熟透的水果,便冒出很多白色的物质,它们像细线一样越堆越多。他仔细地看过那些物质,那是一些白色的油脂,自然也是一些卡路里。当他挤掉之后,便发觉身体有一种异常的清爽,起初他以为是洗了澡的原因让自己清爽,后来当他没有洗澡的时候,如果挤掉那些油脂,他也会觉得身体异常的轻松,而更奇怪的是,从那以后,他会在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两腿间的勃起特别的坚硬,坚硬得让他无法承受,他会特别想搂一搂杨璎那蝉翼一般的身体,撕碎那些蝉翼,他会特别想把坚硬的玩意儿刺插进她的肉体里去。这种想法让梁庆耀觉得又神奇又恐惧,他变得对杨璎的身体朝思暮想,而每次真见着她又下意识地回避,他觉得这些变化太奇怪了,他固执地认为这跟从前那抹流星冲撞进了大脑有关,跟那一夜杨璎让他摸了乳房有关。
  再后来梁庆耀在北京的一张科技报上看到了一则消息,说是美国神经生物学家有个惊人的发现:好心情的人不是后天的,而是先天的。他们通过长达10年时间的研究,得出结论,一个人的好心情藏在大脑的左半球里。梁庆耀就想,他之所以变得清爽,是不是杨璎改变了他的大脑左半球?而这之前,那抹流星控制了他的右脑半球?梁庆耀很认真地看了报纸,那个结论是“美国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市大学情感神经生物学实验室主任理查德•戴维逊教授”的一项新发现。他们对上千名志愿者的试验结果表明:一些像会享受生活、自得其乐、朝气勃勃和充满希望等优良品质,都存贮在大脑的左半球里。右半球存贮的则是忧郁、失望与懊恼。
  自然,这是人类生物学上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但是梁庆耀也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对自己也有了很有意思的发现,他再次回想起那些被天文学迷狂日子,那个被流星袭击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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