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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俺也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被爹妈流放到小姨家去。
之所以称之为“流放”，是因为太调皮了。
把大院的单车棚给烧了。
车棚怎么烧的，那是另外一段佳话，此处略过不表，单表一表俺在小姨家的看火车经历。

小姨那时已经二婚，找了个老公姓李。生了个孩子……嗯哼，名叫……嗯哼……小龙。
高中前，俺从来都是被人欺负。
但是俺唯一可以自豪的一点就是，小学三年级，俺就可以把一年级的李小龙打得满地找牙！
那就是一个字：霸道！

小姨夫在铁路上班。
李小龙在铁路小学上学。
时值暑假，小姨夫继续上班，李小龙被俺打得满地找牙之后，还得继续陪俺玩。

小孩去哪玩，那简直是太好琢磨了。
反正他爹在哪，就去哪。哪儿危险就去哪。

早上从家里揣上几个包子，就出去扒火车。
从机务段那上铁路，一会儿，“哐叽哐叽”开过来一辆老式的蒸汽火车头。
这就是送铁道职工上班的通勤车。
速度超慢，你跟着小跑两步，一跳，抓住把手就上去了。
有时候上面有大人出来拉你一把，有时候没有。
动作熟练以后，很有铁道游击队的FEEL。

上去随便找个地方一坐，掏出个小红本。上面烫金着“家属证”字样。
据说凭这个玩意，职工的孩子可以满世界坐火车都不要钱。
当时俺超想偷一本，后来忘了。

到编组段以后，车也不停，你自己个顺着势往下跳。
那车头呜呜吐点白汽，“哐叽哐叽”就奔着山里去了。

不知道你们注意过铁道旁边有那种竖着的一根根的矮杆子没。
有些上面架着信号灯，有些没有。
没信号灯的那种，有个按钮，按下去，说话，全段都可以听到。

俺们一般下车就找根杆子向小姨夫通报一下。
“小姨夫！小姨夫！俺们来了”。
远远地，就听着许多喇叭里都在响这句话。

过一会，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就在回答：“你们在那个块啊”？
“俺们在XXX号桩子”。
“哦，别乱跑啊！俺一会上面放完车就下来”。

放车就是从高处的山坡顶上，猛然出现一节空车皮，靠着惯性，哐叽哐叽滑下来。
不一会，顺着轨道，越来越近，最后一声巨响，“哐叽”撞在坡底的另一节车皮上。
两个车皮就扣在一起了。

有时候不是空车皮，车厢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货物。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一个装羊的车皮。哐叽下来，满车的羊吓得心惊肉跳，“咩咩咩”。
听得人痒死了！

还有的时候，下来的是煤。
这个比较容易整人。一般煤都要洒水，免得下来的时候，尘土飞溅。
但是，有一次没洒水，就见着一片平平的煤渣半空中撒花样地出来。吓得俺们调头就跑。

运谷包的车放下来的时候，可以上去坐。
趁着大人不注意，爬上去。然后找个空间躺下（必须躺下，不然能甩出去）。
然后闭上眼睛，听着铁轨的声音，想象着现在经过几号道了。
最后，一身巨响，俺们虎躯一震。浑身都像被一顿粉拳胖揍一般。
很舒坦，很受虐。

在铁道边捡东西没太大关系，都是自己人的小孩，一般没人管。
随便捡个铁疙瘩带出去，就能换几块钱。
不过，人都是这样的，随手可以捡的时候，就懒得动那心思了。
所以俺回家以后，没钱了，很是思念那些路边的铁疙瘩。

有一次，俺们正在玩，就听着喇叭里面在吼：“谁家的小孩啊？！赶快带出去”。
俺们还没当回事，小姨夫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俺家的！俺家的！小龙啊！去你欧阳伯伯办公室”。
赶着俺们走呢。
俺们心不甘情不愿，慢慢往回走。
走到欧阳伯伯的办公室，就听着后面火车响。回头一看，好家伙。军列啊。

编组段的站台是有特殊设计的。具体原理不知道，反正只要有军列下来，一些站台上方就蒙上布了。
一般军列就会开到那些布下面去。
俺有记忆的第一次看到军列就是在这个编组段。
现在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型号的坦克了，但是当时那种看得眉飞色舞，形神俱灭的感觉还残存着。
十几节平板，每节上面两辆坦克。前后各有一节车皮，坐着当兵的。
车一停，就下来。
在车厢两边，一边一条线地站上。

俺们小孩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指指点点戳戳，他们也不管。
铁路上的职工也懒得管俺们，俺们屁大点的孩子，能泄什么密啊！
但是，再大一点的孩子就会被提溜出去了。

写到这的时候，俺认真回忆了一下，发现：K！俺还真是什么机密都想不起来。

对了，还有一次，也是来了辆军列。
全是闷罐车。就是那种装油的圆罐子车皮。车到站，就见着圆罐顶上的盖子打开，从里面爬人出来。
太可怕了。
很长一段时间，俺坐火车，遇到会车的时候，对面如果是闷罐车，俺都觉得是要开战了！

不说军列了，扯回到运货的。

火车上的钥匙是通用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吧？三角锁。
但是货物车厢的是有单配的。
这个钥匙其实也是通用的，但是比较少，一般都是站上的什么什么职务的才有，具体什么职务，我不记得了。
俺们搞到过一把。就可以开货物车厢的门进去翻东西。

一般只能傍晚去翻，大概吃晚饭，坐六点半的通勤车过去，坐九点的回来。
中间跟小姨说我们去朋友家玩，其实是去段上了。

趁着夜色，溜进去。
随便打开一个车厢，开条缝，闪进去，赶紧关门。
打开手电，看车厢里面都有什么。
有罐头是最好的。我吃过十几罐荔枝罐头。一箱子被我们吃掉大半箱。
鸡蛋也不错，塞几个装兜里带回去。
运菜的一般不会进去，隔着车厢就是一股大粪味。
有回钻进一节车厢，黑乎乎地，摸着觉得是凉薯，掏出一个，擦干净，一口下去，呸！生土豆！

干这些事的时候，小龙都是被俺唆使的主。
俺太坏了，反省一下。
每次都想着万一被抓，赶紧溜。
不过一次都没被抓到过。

如果遇上装苹果的车。那真是很爽。
抱着几个苹果，大苹果，超级大苹果，来到站台旁边的蓄水池顶洗干净，就地躺着，一边看星星，一边吃苹果。
就觉得以后做个小姨夫那样的铁路工人真好啊。

打字累了，收个尾。
后来，某年，小姨说要来俺们家。
俺当时已经高中，抽条了。身体茁壮结实，不由得邪恶地想——嗯哼，李小龙要来了！满地找牙！

过两天，人来了，一开门，一精壮的当兵的大包小包扛着进门，小姨在后面空手跟着。
俺那个一愣。
当兵的一抬头：猪哥！
俺就哭了！这TMD俺哪还打得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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